第13章 有朋归,夜亦迎

  雀过留声,人过、留名。
  张涛刚从问询室里出来,这个沉默的男人狠吸了口烟,脑海中不自觉的回想起那四枚针叶,绝世剑客,飞花摘叶。
  剑朝歌的名字是如此的让他记忆深刻,甚至于比所谓的“K”更让他心惦,世界最可怕的人便是那些独自上路的,他们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坚毅,他们的心就像铁石。
  “队长,查完了!”小周从一旁走来,手里拿着几页材料。
  张涛掐灭烟头,伸手接过,总共就三页的材料他来来回回的看了个遍。
  “就这些,这个人就像是无中生有一般,我们最先得到的消息,便是从山上一个叫徐婶的人口中知道的。
  她说那个男人喝了她三杯茶,还说让她别出门!
  剩下的就这些监控拍到的照片了。”小周看着已然皱紧眉头的张涛说道。
  “嗯!”张涛只是从鼻息中吐出了一个音,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而此刻凤朝歌正顺着山水离开女山,他来此处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喜欢山景,他喜欢这里的云中雀,他喜欢山间百百物,因为这里安静得只有他和他的剑,现在他和他的剑该离去了,现在的这里太吵了,他不喜欢喧嚣。
  自从昨日的雀潮传到网络,人们的猎奇心与人的热情便溢满了女山,而女山终究还是太小,故此凤朝歌离开了,他离开时最莫高兴的便是这女山的云雀群,它们那响彻云霄的鸣叫倒也算是入耳,便当做送别吧!
  看着天边那只苍白色的云雀,凤朝歌忽然笑了,笑容中,那怀中的剑忽然之间挥出,而后又在刹那之间回鞘,一抹纯白的雀影猛然之间展翅,迎向天空云雀,那抹影子太快了,呼吸之间便从云雀的身边划过,划过的那一刻,云雀只觉得毛骨悚然,那苍白的羽毛猛然间炸开,连飞翔的本能也逝去,当剑影抚过,它才恍然惊醒,而后已更迅捷的速度离开。
  苍白的剑影在云层中散去,离世时却荡起一声惊世的剑鸣,在那声剑鸣中,惊起多少鸟雀,又吓醒山间多少真灵。
  应象应象,应心中之象,应武道之真,若有高人在此见这穿云一剑,定明白化剑之意。
  应象有三,练形归气者,招式附气;练气归精者,招式如有精神,凝而难散;练精归化者,算是入了应象的精髓,招式若有灵,应其象,得其真。
  只可惜这惊世一见却难有人欣赏,这世间如今又有几人入这应象的大成呢?怀揣着剑,男人苍白的面上笑容更甚,一剑起,已换了人间。
  男人下了女山,而这一日的女山也格外的平静,就像是三月前的女山一样,那一剑如若冬潮,万物皆藏。
  “走吧,我们去接他!”涪城城郊,萧穹看着抚琴的长云叫道。
  “他到了吗?”琴声未停,只是小了许多。
  “迎故,怎么能不早些呢?不早些又怎么迎呢?”萧穹婉笑道。
  迎朋聚友总是让人欣喜的,特别是这种或若知己或若道友的朋友,那段最为难熬的日子里,正是这些个从没有消息的人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外撑,慰籍。
  他们既是朋友也是陌人,他们所求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种东西,只不过还好的是,他们都对那个东西的衍生物不感兴趣,不然他们便是世间最大的死敌,还是不共戴天的那种。
  他们每一个人都渴望着某一种东西,他们的梦都是一个永不可能达到的高度,那个所谓的高,不过是一个名字,没有任何的具体可见。
  “剑的最高是什么?”这是凤朝歌唯一问过的问题,战胜所有人便是最高吗?这是他们这一类人听见过最大的玩笑话。
  “我想看看世间一切,十年,百年,千年……,我想看看这天终究何变。”萧穹曾望着天空,吐出的一句若戏言。
  百年人生,千年王朝,万年呢?十万年呢?以前发生过什么,往后又会发生什么,至于现在,一切都是为了以后而准备。这样的活法有意思吗?没有人知道,因为那得问最后,可是最后是什么时候?没有人知道。
  “人心不可思,人情不可窥,你们说人的心究竟是怎样的呢?”一曲红尘相思,长云向着几人问道。
  人们说世间苦,只是这等苦只能从心中品出,而且这苦亦不会相同,万心万苦,不尽相同。而操琴的人,怎样才能操情呢?这音啊,难断。
  …………
  这些个人啊,就没有一个是想与人相争的,他们都是为了一个永不可见的梦,一个不可至及的未来,他们能在一起既是意外,亦是必然。
  今夜无月,夜里的山只能隐隐的看见那黑色的轮廓,两个人站在江边默默的等待着。
  “啾!”一剑穿云,雀鸣惊夜。
  “来了!”看着对岸那不可见的荒林,萧穹轻轻说道。
  天地一静,江水已起波澜,琴声起,江鱼至,一曲高山流水,一段世间故情。
  终于那黑影从林中走出,借着江水泛着的幽光,可以恍惚的看见那男人的脸,长发剑眉,瞳孔之中匿着一抹惊世的锋芒,嘴角的那抹笑意,是如此亲切。
  天空忽然下起丝丝细雨,细雨之中恍然飞出几只碧蓝色的蝴蝶,蝴蝶绕着凤朝歌缓缓飞舞,他伸手相迎,让那蝶落在指尖。
  琴声越发响亮,细雨越发迅疾,而后在刹那之间化为漫天蝶影。
  凤朝歌轻抬脚步,一步一步的踏着那漫天谍影,江水中已是群鱼竞跃,而天空之中却是细雨蝶桥。
  何以迎故友,细雨蝶桥,琴声相和,群鱼跃,喜笑颜。
  人已至,蝶始散,音始余。
  “朝凤可在?”长云问道,眼睛却看向了凤朝歌的怀间。
  “在。”怀间的剑示前,正是那多年前的朝凤之剑。
  “试剑!”长云轻轻开口道。
  江水滚滚,和琴音而起,百鸟朝凤之鸣,琴音永远是那般富有长云之风,操琴者操情。
  剑出而转,剑法无迹可寻,却若轻鸟翻飞,亦或迅而疾至。
  听说最初的剑法都是一种相,相世间万物,最后取其神成了真正的绝世剑法,凤朝歌的剑,学过鸟,学过草,他看过太多,最后学了心。
  而琴音最是通情感心,百鸟鸣而雀音起,在那琴音之高绝处,恰迎那云雀之鸣,响彻云霄,朝凤而歌。
  一曲罢,一剑收,两人的面色都有些苍白,琴音无形,却可诛心,朝凤轻鸣,更是惊魂。
  长云收起琴,凤朝歌收好剑,两人都转身默默的看着萧穹。
  “蓝蝶化雨,我亦无归!”萧穹轻轻叹道,而后在漫天飞雨之中被无尽蓝蝶包裹,又随着蝶群在顷刻之间散开化雨。
  而长云与凤朝歌几乎同时转向身后,只见萧穹面色白的有些吓人,正强撑着看向他们。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蝴蝶是我,我亦蝴蝶,世间万妙,萧某幸窥其一。”一抹笑意在那苍白的面容上显现,却仿若一抹残忍。
  一个人究竟要怎样才会窥见这世间最深的秘密,他有着怎样的经历,又曾历经何等的故事。
  “未来的日子会因为你们而不太寂寞。”长云忽然轻笑道。
  “少了你们,我的剑也就少了试石。”凤朝歌轻道。
  “少了你们未来谁来作镜呢?”
  三个已然无力的人,互相倾述着各自的友情,言语虽显刻薄,却是他们一生的不可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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