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峡里回荡的琴声

  山城自古以来都是一奇城,人们说城易建于地势平坦处,道路布置纵横得当,而后水为城腰方有大城之势,可以御敌。
  可山城终为一奇,道路甚怪,许多距离无法以线性地图衡量,面对山城应该得要另一种地图,除东南西北四方,还得分个高下。
  可山城虽依山建城,这交通却是八达,一方水土孕一方人,远江水也孕了山城人,悠悠江水通其行,横江大坝生其能源。
  时代变了,已经很少有人家在江里靠打鱼为生了,仅余下的少许亦终将泯灭与时代,成为这片昊土复兴的见证。
  千里悠悠远江水,道不尽的江水情,两岸青山常驻,说不尽的俊绝景。
  以往的江水何样,现代人也未曾见过,想来应无大变,变的只是这江面上的船舶与渔人罢了。
  江水离开城市便进了人间绝景,游轮在这险峻的山势中享受天地间的三峡峻美,最差的赏法不过是拿起手机咔嚓胡乱拍摄,而最雅的赏法亦不过是留提一首千古绝唱山峡诗词。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若论及三峡诗词之文成雅致,当属千年前之《三峡》,而今却也无一诗一词可显其三峡气势。
  只是如今的三峡水又多了些奇景,只见万尾白鱼逆流而上,或越出水,或疾驰而匿,好不快活。
  这白鱼也生得奇怪,通体苍白如云,两鳍却若飞翼,故此极度灵活。
  有好事者拿出自备的鱼网,人们也不阻拦,毕竟他们也想得白鱼一观,只是却抵不过那白鱼之迅捷,失望的人们只好无奈的观赏起来。
  天地之机变,万物皆变,只是生活还得继续,况且缘之一字又有谁能坎透呢?
  游轮上一女子静静的观看着江水中的奇景,却不防猛然之间一尾白鱼越出水面,直撞向女子,女子心惊之余,却发现那鱼撞向自己之后除却那衣服上的点点水渍却什么也没有。
  目睹这一幕的众人都惊呆了,而后便疯狂起来。
  “是灵引!”
  “快抓!”
  “好东西啊!”
  声音不绝于耳,那些个有鱼网的人直接穿过游轮边上,一手抓住栏杆,一手持网捞鱼;而没网的人也不知谁想出的妙招,竟然开始大声吼叫,想惊得这白鱼上岸。
  只是任人们如何疯狂,水中白鱼却再无任何回应,人们只得暗暗心惜,看着这些个白鱼离去。
  “今天我们亏大了啊,我看这鱼像山海经里面记载的文鳐鱼,山海经记载文鳐鱼的样子像鲤鱼,鱼身鸟翼,白脑袋!”
  “诶,你嫩个说我也觉得是诶!唉,亏大了!”
  “妹子好运气哦!”
  “大家看,这就是山海经里的文鳐鱼,地点在远江三峡,快点来吧,有小姑娘已经撞到了哦!”
  游轮上热闹了起来,有强行推算白鱼出处的,有相和的,有羡慕女子的还有抓住机会拍视频的。
  不过那男子虽未名对,却也说了个半分,这白鱼被叫作白鳐。取名与山海经中文鳐鱼也有些关系却是不大,只因其两鱼鳍展开若两翼故称为鳐,加之通体雪白,便叫白鳐了。
  时间还慢,人的知识积累是从所见开始,世间变了,未知的东西出现了人们才去研究了,只是需要一个过程,如这白鱼,便只知其为灵,少知其性。
  新奇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的,不一会儿,人们便不再怎么谈论那白鱼了,毕竟这些个日子人们所见到的新奇已经够多了。
  那些个出门寻缘的也都出门了,那几个自备鱼网的便是了。
  绿水,青山,鸟鸣,猿啼…………琴声。
  山峡里忽然回荡起了琴声,高山流水,最荡人心。
  那琴声越来越近,从隐隐到清晰度。
  许琳听得用心,她本就爱乐,她听得出这是琴曲,亦听出了这曲“高山流水”。
  这一曲有些激昂了,少了那丝绵延,只是不知怎的却更让人悲从心来。
  琴声越近,所闻越明,所见越晰,终于,在那江水拐角,一尾小船悠悠驶出,她看见船上的人,那人也看见了她们,船仍行,只是琴音寂了。
  船缓缓驶出,人们都望着那船上的人,一个披蓑的船夫撑着杆,一个黑衣的年轻人按着琴。
  人们看着他们,而后便惊了。只见那船驶出的一刻,后面却跟着万尾白鱼。它们静静的跟在小船之后,就像是一抹白练。
  “三爷,咱们过去吧!”船上的年轻人轻轻开口,言语之中听不出悲喜人情。
  “你啊,唉!去找找你的朋友也好,在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你会成什么样子,咱们多年的交情,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样。”船夫回答道,言语中满是叹息与关怀。
  小渔船缓缓驶过游轮旁边,三爷划着船看着水,黑衣人按着琴看着水,两人都无暇顾及游轮上的人,亦不愿顾及游轮上的人。
  小船悠悠而行,白鱼哉哉而随,见船上人那般生人勿近的样子,游轮上的人群也不在意了,几人拿出鱼网便要捕鱼,只是那些个白鱼虽然悠哉游哉却也不是他们能捕到的。
  眼见着小船驶过前方拐角,眼见着鱼群跟去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那是谁啊,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糟了,光顾着看,忘记拍照了,我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仙人抚琴,万鱼来朝。”
  “这怕就是传说中的奇人异士吧。”
  小船驶过拐角,琴音又再响起,只是这一次的琴音许琳再也听不出来是什么篇章了,琴音恬淡,却响彻这三峡,忽然万尾白鱼争先恐后的越出水面,那些个拿起网子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白鱼撞了个满怀。
  “怎么回事,这些鱼怎么了!”
  “是他在帮我们吗!”
  “应该是奇人在助我们吧!”
  人们望着那已然看不见的小渔船,听着那恬淡的琴声,心中忽的生起一抹难得的清静。
  闭上眼睛,许琳忽然看见一尾白鱼向自己游来,它双鳍一展,化为一颗水球,然后刹那之间爆炸。
  “原来水也会爆炸啊!”许琳猛然睁眼感叹道。
  此刻的她却不知道自己得到了怎样的缘法,佛家讲入定,道家所谓悟便是如此了,一悟或有十年功啊!
  “白鳐行水,识者知焉!”一曲毕,船上的长云叹道。望着后方尾随的白练一般的鱼群,长云忽然笑了,笑得很轻。
  “笑笑好啊,笑笑好,知道你难受,却大可不必尽忍在心间。”三爷看着脸上有了一抹笑意的长云开口道。
  “不过你那朋友到底是谁啊,听你说过两次,却没怎么明白。”回头撑杆,三爷又开口道。
  往时听过长云提起他有朋友,却从未细谈过,三爷虽未曾追问却也好奇得很。
  “他啊,一个怪人,说不上朋友却又比朋友高些。”长云按着琴弦想了想说道。
  “哈哈,怪人,这世间还有比你更怪的人?”三爷开口笑道。
  “不过怪人和怪人才能成为朋友吧!”
  长云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又弹起了琴,只是笑中深意何人知,曲中至情何人晓。
  琴音在三峡两岸回荡,水中白鱼相随,空里云雀来追,此番奇景,恰是长云之乐。
  他名长云,本应如云飘流,不羁于世,却也为琴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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