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虬髯大汉

  阿程从路过的商贩手里买了一串糖葫芦,像个贪嘴的孩子一样低头专心吃着,眼睛却留意着承恩侯府大门。
  因为正在办丧事,大门洞开,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门口腰系白带的侍卫神情肃穆,紧盯着进出的人群,陌生人稍微靠近便被呵斥着赶离。
  果然是吃过亏长了记性,承恩侯府的防卫加强了许多,估计府内更甚,师父说得对,一时间怕是进去不得了。
  阿程正要离开,便见街角快速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在承恩侯府大门前停下。
  车夫急忙摆好马凳,一个丫鬟跳下马车,伸手从车中扶下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
  那妇人一身牙白素服,神情憔悴,下了马车不顾周围侍卫的行礼问候,匆匆进府去了。
  阿程听得侍卫们称呼其二姑奶奶,料想那便是肖尧母亲,这是来侯府告状了?
  阿程不再耽搁,匆匆离开,转过两条街,来到了宁安伯府后门处的一条小巷。
  刚要探身出去,便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程直觉需要避开此人,连忙疾步后退,拐进右边一条巷子。
  刚取下背篓抱在身前,便听见身后自己刚才经过的那条巷子里有人走过。
  阿程没敢回头,待脚步声渐远,才迅速退回去。
  他看到一个高壮的背影匆匆往巷子尽头走去,瞧那衣着和身形,竟像极了昨日茶馆里那位虬髯大汉。
  阿程心里一寒,若真是那虬髯大汉,刚才与他走个对面,势必会被认出来,那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药行与宁安伯府相距甚远,自己一个小小孩童,去药行却拐到了宁安伯府附近,这太牵强了。
  经过昨日一事,那大汉必会好奇甚至疑心,说不定就会过来探究一二。
  无论这虬髯大汉心性如何,他们师徒都不想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阿程暗恼自己大意。
  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要谨慎,自己应得挺好,却因这一年来飞高窜低地,一直有惊无险,心里还是不曾真正警觉起来。
  阿程立即放弃去宁安伯府探查的念头,迅速脱下棉袍,翻了个面再穿上,灰布棉袍立时变成了靛蓝色。
  阿程选了一条近路,迅速往药行奔去。
  待到了药行按药单采买好药材,阿程才松了口气,背着背篓慢慢往回走,这才有心情回想那虬髯大汉的怪异。
  他去宁安伯府后门做什么?莫非与自己的目的一样?
  要说昨日肖尧最恨谁,非他莫属。
  而这人显然不是洛阳本地人,而且武功不俗,甚至想着要与兰鑫比试,自是不怕肖尧报复。
  莫非他也担心小蛮安危,想要去刺杀肖尧?
  阿程猜不透原委,眼见天色不早,加快脚步匆忙往回赶。
  回到药铺,燕回瞥见阿程的棉袍,神色便冷冽下来。
  待阿程放下背篓,不等规整好药材,便将他拉进内屋,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阿程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师父听,燕回一直肃着一张脸。
  待阿程说完,追问道:“你确定他没认出你?”
  阿程低头道:“应该没有,他肯定没见到我的脸。且他当时好像挺着急,在巷口并未停顿就匆匆过去了。”
  燕回神色缓和了些许,却依旧严厉道:“这几日你不要轻易出门了,好好在家呆着。晚上泡完药浴后,加练半个时辰马步。”
  阿程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师父只是罚他加时练功,没叫他做别的事情,说明今日之事大约没有漏洞要堵了。
  哪想到阿程不出门,那虬髯大汉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阿程着实吃了一惊,师父将他拘在里屋,自己去前厅接待。
  原来那虬髯大汉是来寻小蛮的,听闻小蛮已回家休养,便问清地址。
  正要出门,又问燕回:“你家那孩子,叫阿程的那个,在哪呢?”
  燕回笑道:“这孩子玩野了心,我罚他在碾药,这会正忙着呢。”
  虬髯大汉道:“是个热心肠的孩子,不要太过苛责。正好我也提醒你们一声,昨日那姓肖的不是个好东西,日后怕是要来报复,你们最近当心点。
  “尤其是那个小蛮,最好能搬离此地,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对了,还有其他几个孩子,也拜托提醒下。”
  说完不待燕回说话,便赶去了小蛮家。
  阿程松了口气,刚从里屋出来,就听师父道:“你说得对,今天上午遇见的一定是他。
  “估计想去摸摸底,却发现事不可为,便想着叫小蛮搬走。倒是一副侠义心肠,可惜脑子不够用。
  “真让他不顾一切去行刺,不管成不成,这满大街的人就真坐实了刺客身份了。”
  燕回说到这里,笑了笑:“现在倒可确认那大汉没认出你,算你机灵。”
  阿程见师父笑起来,心下高兴,赶紧说道:“也算侥幸,我以后一定加倍小心,再不让师父担心了。”
  燕回见他抢着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随即又道:
  “肖家暂时不会动手,兰鑫会定借皇帝之口敲打他们。
  “小蛮能不避走最好,他那身体经不起折腾,来日若是我们做好了药也可助他康复,他若走了上哪找他去。
  “你等会去把流流几个孩子叫过来,我们正好借着那大胡子的嘴安排一番。”
  且说虬髯大汉去了小蛮家,将事情一说,老蛮当即吓得不轻,暗想自己真是糊涂,那一千两银子哪是那么好拿的。
  这一被提醒,立时觉得宁安伯府一定会来报复,这偌大的京城,自己能躲到哪里去?
  虬髯大汉确实仁义,主动提出让他们父子离开洛阳城,自己还可护送一程,反正他也准备近期启程离开洛阳,赶在年前回家去。
  老蛮心念一动,随即便想到自己在应天府衙还未销案,近期不得离开洛阳,登时急得都快哭起来。
  此时的回春药铺,六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围坐在火炉边,正愤慨地声讨着肖尧的恶行,言语间却又莫名透着兴奋。
  流流压低声音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人打板子,打的还是个贵公子,真过瘾。”
  年纪最小的阿宝天真道:“我也第一次见那么大的官,我爹娘都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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