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吾非圣人,孰能无怨?

  何叶从妖兽口中夺过锈剑之后,剑灵喜上眉梢:“多谢!”
  下一刻,她冲回剑中,锈剑悬空飞起,打算逃之夭夭!
  锈剑飞,飞不动。
  剑灵:“?”
  只见何叶伸手,轻点在剑尾,锈剑便一动不能动。
  她似笑非笑:“不是说好,跟着我大杀四方,名扬天下吗?”
  剑灵显形,坐在剑上,愁眉苦眼:“我看你身上所配之剑已是灵性十足,剑中极品,何必强求我这把生了锈的小破剑?”
  何叶漫不经心道:“好剑常有,生了剑灵之剑却少有。而且……”她用力,将锈剑收于手中,随着拔在剑尾的小剑灵道,“你说的话我很喜欢听,大杀四方,多么美好的未来,嗯?”
  剑灵道:“好是好……就是你能不能不要笑的像个变态?”
  于是锈剑成了何家那个贵族小姐的常用剑,物尽其用,之前插着剑的寒潭之石,也被何叶搬回去,做了她的磨剑石。
  李序听她说完,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将她封印?”
  何叶看着远方,淡淡道:“其实她说得对,一把剑的宿命,应该是大杀四方,名扬天下……而不是折在这小小的樊笼之中。”
  李序道:“你心中有怨。”
  她说的,是剑么?
  还是她自己。
  何叶蜷起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平静地道:
  “吾非圣人,孰能无怨?”
  她说完,却又摇着头,笑了一下:“但我也怨不了谁。”
  “被什么所保护,就被什么所束缚。何家生我养我,给了我尊崇至极的生活,我为何家赴汤蹈火,其实是应当的。”
  人生天地之间,有谁可以真正的做到自由呢?自由这两个字,本身就是被条条框框所限制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可以吗?
  她想起之前见过的年幼的东荒首领。
  眼神倨傲,白衣如雪。
  纵使修为绝世,又能如何?
  他呢?他自由了吗?
  ……
  一只洁白如雪的纸鹤凭空出现。
  李序和何叶对视了一眼。
  何叶接过了纸鹤,打开。
  里头是小少爷铁画银钩的字迹。
  “辜月初,返至不周山。违者死生自负。”
  何叶的心重重的一跳,几乎有些晕眩。
  她有些艰涩地道:“小少爷让我们十一月初返回不周山……什么意思?”
  李序翻阅《观世录》,最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我猜,我们知道答案的,不是么?”
  何叶脸上神色难辨,缓缓道:“十一月初,我们这是天柱崩第一年,已存地基一千五百二十三座。在其他的时间线上,应该是,地基已全……”
  她抬眼,眼中神光清湛。
  “——该新建天柱了。”
  ……
  吴缘联合老王在穷山恶水里把槐树种进地基之中。
  出来便见纸鹤而至。
  他打开粗略一看,然后烧了纸鹤。
  老王问:“小少爷说了什么?”
  吴缘淡淡道:“让我们十一月初返回不周山。应该是保存下来的地基,可以新建天柱了。”
  老王闻言,狂喜道:“我就知道小少爷靠谱!不枉我连城都没守,跟着他混。”他笑完,又看着吴缘,道,“你好像并不高兴?”
  吴缘似乎有些黯然:“拖了这么久的铡刀,终于要落下来的感觉,不算太好。”
  老王一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没事,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帮你。”
  吴缘挑眉,看着他,似乎有几分惊讶:“你帮我?”
  老王笑道:“先说好,杀人放火的事除外。”
  吴缘点了点头:“那没事了。”
  老王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想着杀人放火么?我看你平日里是个菩提心肠的好孩子啊!”
  吴缘已经向外走去了。
  外面一片明光洁白,看起来文质彬彬少年直直地向光里走去。他的身后,影子拖得太长,宛如晃动的妖魔。
  吴缘的声音传来,语气平和淡漠:
  “是么?我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
  ……
  徐还陆打开纸鹤。
  “辜月初,至不周山。山上炎热,城中天寒。注意温差。”
  徐还陆眸光轻轻一闪,陷入沉思之中。
  他不觉得小少爷是这么好心之人。
  他思考自己身上有何可供其图谋之处。
  师父说过,以善心与世道相处之时,也要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任何人。
  他奉为圭臬,躬体力行。
  ……
  ……
  赵慈捏着纸鹤,从槐树上跳下来。
  他有些疑惑:“这玩意群发的?我不是一直都在不周山么?”
  他瞬间下落。
  天上云镜瞬间退却。
  他返回到不周山的槐树上。
  站在槐树前,他眸光轻轻一闪。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
  天柱第四年。
  燕来坐在白狼上看完纸鹤,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总算可以离开东狱了。这里妖魔威压太重,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他揪了下白狼的耳朵,大声道:“听到没有,十一月初,去不周山!”
  白狼耳朵动了一下,站起身一滚。燕来坐不稳,看着就要摔倒。他连忙用手撑地,漂亮地一翻身,怒道:“傻狼,你要摔死我?”
  白狼化为人形。
  面容冷厉,眉眼深邃,冷冷地看着燕来。
  燕来怒气冲冲的脚步一顿,有些心虚地问:“你能化形了——你不会恢复记忆了吧?”
  他可没少仗着白狼失去灵智跟记忆使唤白狼。
  白狼道:“该记得的……都记得。”
  燕来难得聪明了一回,这话到了他耳朵里,自动翻译成:该记得仇,我都记着呢!
  他脚步一转,往东狱里跑去:“我突然想起我衣服没晒,我先走了。”
  白狼看着他离去,也不追。
  直至对方不见身影。
  他才道:“不出来?”
  他身后的槐树微微落叶,化作一位看起来清俊沉静的少年郎。
  槐灵微微一笑:“周自拘,好久不见。”
  白狼转身看他:“东狱都是守卫,你不怕小少爷知道?”
  赵慈笑道:“但东狱……也都是槐树。”他不紧不慢地,没好意地补充,“哦,还是你和燕来种的槐树。”
  白狼兽瞳冷厉如刀剑:“你帮我恢复的记忆?”
  赵慈很大度地道:“不用谢。帮我个忙。”
  白狼道:“你有什么忙,要我帮的?”
  赵慈看着他,却好似劈开他的皮肉,探究他的内里。
  他微笑道:“周自拘,你来上衡城为何事,我找你,便为何事。”
  在樊笼之外,风过野曾揭穿过周自拘的目的。
  风过野对周自拘道:“你是来……阻止天柱认主的。”
  对于找上门门来的赵慈,白狼神色漠然:“你要背叛小少爷?你不是一直很听他的话。”
  赵慈摇了摇头,道:“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小少爷的计划我全然支持,甚至自毁根基,把本体借用于他作为时空的通道。只是——”
  他眼神坚定,“我有了一些,与他不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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