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功臣

  傍晚的天色橙亮,飞鸟划过天际,奔向太阳跌落的山谷。
  太阳的余晖下,白色的烟从小木屋顶的烟囱冒出,瞬间被镀上一层金光。
  这个时候,两个侍卫正在捣鼓吃食,他们忙活在灶前。
  钱烂烂闭着眼睛,鼻子闻着他们烧煮的饭香,呼吸均匀。
  嗯嗯嗯……好饿~
  可是,她不能醒过来,她要装睡。否则,他们一定会拿绳子来绑住她的手的。
  那样子,两个捆绑的手对于她的逃往而言,极其不利。
  “太子爷,饭菜已经做好了。”一个男声响起,钱烂烂就闻到了扑鼻的焦味。
  在这野外,太子爷想要吃一顿好的也不是很艰难。
  钱烂烂听着吧唧吧唧的声音,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不好,要被发现了吗?
  钱烂烂紧张急了,脸上绷的紧紧的,好像有人跟蚊子一样“盯”她脸上了。
  胤礽问:“嗯呵,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太子爷,好像是……”一个侍卫指着钱烂烂的方向说。
  “哈哈哈……”胤礽叼了一根骨头,咧开嘴,骨头登时就掉地上。
  他朝地上的骨头觑了一眼,手指着钱烂烂说:
  “她晕过去了,肚子却在叫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个侍卫齐声笑起来。
  钱烂烂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像是一块积压在心口的大石落地那样。
  还好,他们只是说说笑笑。
  要真上来瞄两眼,钱烂烂就很难表现镇静。
  “太子爷,这人要不要给她绑上手?”一个侍卫的声音响起。
  啊——不要啊!钱烂烂心头发紧,如果他们给她手绑上,可怎么行动!
  “咕咕咕……”这时,她的肚子又闹了起来。
  好尴尬啊!钱烂烂脸红着,脖子僵硬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们看出端倪。
  胤礽说:“你们听——”
  “什么声音?”
  “咕咕咕……”
  “哈哈哈……”好像听到的是一个笑话,两个侍卫又笑起来了。
  嘛呀,这都是什么大型社亖现场。钱烂烂简直没有任何颜面见人了。
  “这都醒不过来,”胤礽说,“还用得着废那个劲吗?”
  听听,这儿正是钱烂烂想听的嘛!太合她心意了。
  可是,那俩个侍卫倒不想就这么含糊地过去了,还需得小心谨慎。
  “太子爷,肚子饿了,都不知道醒过来,莫不是被您……踢……亖了?”
  “嗯……?”胤礽一下子皱起眉头,朝躺在地上的人看去。
  偏远的距离,再加上钱烂烂蜷曲的身躯,她的脸挡住了,胤礽无法看清。
  不会真踢……胤礽心里一个怀疑,那还真有些可惜了,他还有计划还没实施呢!
  “去,看看,什么情况。”胤礽说,一个侍卫放下手上的烤肉,朝钱烂烂走去。
  钱烂烂紧张的要死了,脸色发白,是方才胤礽踢的太狠了,现在依旧泛着冷汗,整个人瑟瑟发抖。
  侍卫已经走过来了,他高大的身影将她面前的光芒挡住。钱烂烂被置于黑暗中,她睫毛微微颤抖。
  她脸上的阴影突然少了一半,钱烂烂猜想,那人是蹲下来了。
  她可以听见一个粗糙的呼吸。
  “太子爷,没亖!”侍卫扭回头对太子说。
  “那就好。”太子说,他还怕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又吹了。
  钱烂烂绷着脸,可以感觉到光芒正在慢慢地照回她身上了。
  侍卫起身,边走边说:
  “太子爷,您打的太狠了,那女的脸上全是冷汗!”
  胤礽可不在意这些,他说:“只要没亖就行!”
  “是,太子爷说的对!”另一个侍卫附和。
  吧吧唧唧的声音在钱烂烂的耳边环绕,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结束了吃饭时间。
  胤礽上了硬床,两个侍卫分别守在床的两头。
  灯已经熄灭了,钱烂烂大胆地睁开眼睛,环视四周。
  屋子正中央生着柴火,上边吊着一口锅子。
  火不大,看过去就是一堆烧红的柴而已,柴的周围是一圈的骨头。
  再看看那边三只熟睡的“狗——”
  “呼咕噜……”也不知道是哪只“狗”鼻子里发出来的,火光有些暗,钱烂烂看不清。
  她那只藏草的手臂已经有些小痒了,应该是草药的作用。
  钱烂烂把目光投向那堆发红的柴火,不经思索,她便将袖子里的草摸出来。
  她看了看那边熟睡的三人,小心地撑起身子,却因为触动了肚子上的淤青,嘤了一声。
  不好!她心中大叫,整个人又迅速躺下去,闭上眼假睡。
  “啪——”胤礽拍了一巴掌。
  “太子爷……”一个侍卫迷糊地睁开了眼,“您怎么了?”
  “破地方!”胤礽骂道,“蚊子忒多的!”
  侍卫不敢说话里,蚊子多,他无力解决。
  钱烂烂紧绷的心则是放下来了,还好不是看到她的动作了。
  胤礽又破破地骂了一会儿,另一个侍卫也被吵醒了。
  钱烂烂心里烦!
  她睁眼就瞧见两个站起来的侍卫立在胤礽前面,像门神那样的。
  又过了一会儿,胤礽才睡下。但是,两个侍卫依旧站着。
  为什么呢?
  因为胤礽说要他俩抓蚊子。
  黑灯瞎火的怎么抓?
  自然是点了一盏小蜡烛了。
  钱烂烂看去,那二人一人一支蜡烛举在手上,忠心地守在胤礽面前。
  钱烂烂也是服了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子爷。
  这下可就给她找麻烦了!两个侍卫不睡,她怎么行动?
  还点了两盏蜡烛!
  他可真行,无意之间就阻挠了她的逃往计划。
  钱烂烂的计划无处可施,愤怒无处可排!
  啊啊啊啊——愤怒之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她眯着眼睛,悄悄地盯着那两个“门神”,他们吊着两颗昏昏欲睡的脑子,手上的烛光刺的他们的眼睛疲倦地半阖。
  其实也没什么蚊子,太子爷就是事多!又不是大热天的,哪来的蚊子?
  钱烂烂虔诚地期盼着那两位就此把眼皮盖上去,睡过去好了。
  那二位,确实是要睡过去了。可是,头一盖下来,他们就惊醒了。
  黑夜之中,钱烂烂就瞧见两双大眼珠灯泡,贼亮贼亮的在他们脸上点着。
  “咕咕咕咕……”钱烂烂的肚子发出叫声,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要不……”他们小声的说话。
  钱烂烂捂着肚子,仔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语毕了,那二人就将手中的蜡烛吹灭。
  就是咻的一声,室内的光又暗了不少。
  然后,那二人回到原来的位置蹲着,渐渐的,他们的眼皮沉下来。
  很快,他们的眼皮彻底盖上了。
  钱烂烂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们可能只是浅睡而已。
  直到,那堆火红的碳暗了不少,那两个人鼻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时,钱烂烂才敢确定此时行动的得胜概率。
  她悄悄地挪动身体,站起来。
  像只怕猫的老鼠一样,她警惕地朝那三人的方向看去,见他们没有动静,这才小步走到碳火前。
  碳火已经很暗淡了。
  钱烂烂从地上拾起一根枝条,翻了翻,挖出一个小洞。
  她捏住鼻子,从袖子里翻出草药,直接将它们丢进她挖的小坑中。
  接着,她将原先翻出来的碳翻回去,将药草盖住了。
  死死地捂着鼻子,钱烂烂瞧了一眼那三个熟睡的人,见他们依旧没察觉,这才放心地挪动脚步。
  她蹑手蹑脚,悄声走到窗口。
  又朝后的三人看了一眼,她才放心大胆攀上窗棂,然后,轻轻地跳下去。
  接着,她就将窗子关上。
  并且……
  她看了眼手上的绳子,从里边摸来一根绳子……
  她将绳子绑在窗上,将窗子死死地锁死。
  嘿嘿……就是要给他们制作一个密不透风的环境。
  当然,锁窗这一点还是不够的。
  钱烂烂又跑到前门,她从门侧取出长扁担,将其横亘在门上。
  这样,他们从里边推门的时候就很难推开门了。
  就算他们的武力值可以把门拍碎……可是啊……
  钱烂烂给他们下的又不是假药,一定可以让他们手软脚软,四肢无力,浑身瘙痒、酸痛。
  哈哈哈……想到这里,钱烂烂就高兴的捂着嘴笑起来。
  突然,她手腕有些发痒了。钱烂烂伸手去挠,这应该是那些草药给她留下的余毒。
  不过,好在摄入不多,不像里边的,用火烤了烟熏。
  那样子,整个屋子都会弥漫着那样的颗粒。而恰巧,那些人又在熟睡中,自然会不知不觉的就中招了。
  哈哈,计划棒极了!
  钱烂烂咧开了笑容,她跑去马厩。
  那有五匹马,一个个的,都很健硕。
  但是,钱烂烂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停在院子里的那辆马车。
  马车看起来不错,可以在防风御寒。
  反正,现下那几个人已经被她下了药,估计是会睡到明天中午。
  不过,就算她在马车上睡到明天中午也不怕。因为,他们若是醒了,也走不出小木屋啊!
  四肢无力,浑身酸疼、瘙痒,这可没能力走到门口,就是他们是爬到门口的,也没有力气能把门给拍碎吧?
  因此啊,钱烂烂就放心大胆地钻进马车里。
  夜里赶路,多事故!
  还是睡饱了再赶路。
  不过,此时她已经饿的肚子皮贴上脊椎了。
  不过没关系啦,她刚刚在捣鼓那堆碳火时,从地上顺了一只烤熟的野鸡。
  虽然只有一半——一看就是他们三吃剩的。
  饿急了的钱烂烂可不介意这些,能吃就行。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嗯啊~正好吃。”她也不怕里边的人听见,相信到了这一会儿,药已经渐渐地发挥作用了。
  “好吃,好吃……”钱烂烂一边吃着,一边感叹。
  “这就是山珍吧……”
  不消一会儿,钱烂烂就把那半只鸡啃的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骨架子。
  “呃呃呃……”
  她伸出油腻腻的爪子,要将掀开车帘子,将手中的骨架子丢出去。
  岂料,一抓起帘子,便瞧见……
  她的大脑迅速做出反应,先是尖叫一声:“啊——”
  然后,她就将手上的骨架子丢到那个人脸上。
  月光暗淡,钱烂烂看不起那人的脸色,只觉得怪眼熟的。
  她问道:“你是谁?”
  “闭嘴!”那人压着低沉沉的声音说。
  一听见那声音,钱烂烂便认出来了,她惊喜的叫道:“你是阿晁呀!”
  阿晁顿时想伸手进钱烂烂的嘴里,将她舌头拔出来。“都说了别吵吵!”
  一听这话,钱烂烂可就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个面容模糊的人就是阿晁了。
  她兴奋地伸出手,油腻腻的手,掐上阿晁的脸颊。
  “嘿嘿,是真人!”她说。
  阿晁厌恶的瞪了她一眼,钱烂烂没看见,光线太弱了。
  他恶狠狠的说:“把脏手拿开!”
  钱烂烂这一听这话,有些呆愣。
  阿晁又说:“如果你不拿开,我不介意帮你剁了。”
  他说话,剑出鞘的声音已经传到了钱烂烂的耳中。
  钱烂烂吓的立即收了手,歉意地说:“对不起哈,没洗手!”
  她仅仅以为阿晁是介意她手上的油。当然不是啦,阿晁是发自内心的、深深的厌恶。
  阿晁抽出一条手帕,在钱烂烂留下油印子的脸上狠狠地搓了搓,那手劲,恨不得把脸皮都给搓下来。
  大概是真的很油,钱烂烂想,她捏了捏手,黏黏的。
  “阿晁,你怎么来了?”她问道,不过,她自然知道是老十四派阿晁过来的。
  只是随口问问,缓和缓和气氛罢了。
  阿晁不接她的话,压低了声音,凶恶地警告她:“闭嘴!”
  钱烂烂知道阿晁为什么总是压低声音,她豪气地拍了拍阿晁的肩头,跟他说:“不要担心,里边的人听不见也出不来。”
  先不说钱烂烂说的内容了,就看她的动作,阿晁就是一阵的反感。
  他朝后猛退了一步。
  钱烂烂不明白阿晁这是什么意思,她自顾自地说:“我给他们下了药,他们可能得过好几天才能好——如果开门开窗的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开窗、不开门呢?阿晁不禁在心中问道,他朝小木屋看去,门前有一把木棍横着。
  他知道,里边是废太子胤礽一伙。
  “如果门窗紧闭,他们就会因中毒而身亡,”阿晁扭回头来问钱烂烂,“对不对?”
  “没错!”钱烂烂点头。
  没想到啊……没想到……阿晁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钱烂烂。
  最毒妇人心!
  这话说的没错!
  当朝太子……嗯废太子,皇室的人她都敢谋害。
  阿晁登时就将手中的剑拔出来,指着钱烂烂的脖子,大声斥喝:“钱烂,你好大的胆子!”
  “哇——”钱烂烂迅速向后倒去,摔了一个跟头。
  帘子放下了,车厢里边黑压压的。
  可是,没几秒,那张帘子就不见了。阿晁一个甩手,就将那面帘子砍去。
  熹微的月光照进来,钱烂烂恐惧地躲在角落里。
  阿晁那把犀利的剑的剑光朝她的眸子里射来。
  此时,她虽然害怕,但还是很冷静的。
  阿晁他是老十四的人,废太子一亖,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正是天大的好消息,应该是个值得欢庆的。
  若她是老十四,知道她干了这样恶毒的事,不知道是拍手叫好还是假惺惺地哭泣一场。毕竟他和胤礽是敌人也是兄弟。
  所以,阿晁这操作就很有问题了。
  如果他真的在意胤礽的性命,那么,他现在就应该去把门撞开,把人拖出来。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把剑对准了她这个罪魁祸首。
  他这是在干什么?
  阿晁确实是为现在这个对他们有力的局面感到高兴。
  而且,这个搞太子的人是钱烂,是四阿哥胤禛的人。
  这样一来,只要事情一败露,废太子胤礽的死讯传回京师,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四阿哥胤禛。
  哈哈,这该是多么值得敲锣打鼓庆祝的事情!
  现在,只要将这个人抓住,逮会客栈里。然后等……等胤礽的死讯传回京师,然后,将她推出去。
  那么,废太子之死,自然而然的就会被推到四阿哥胤禛的头上。到时候,再让十四爷联合京中贵勋,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四阿哥头上,叫他百口莫辩。
  阿晁越想就越开心。
  他不禁赞叹起钱烂烂这个愚蠢之举了。
  “阿晁,你笑什么?”钱烂烂问,她瞧见了阿晁漏出来的白牙,雪亮雪亮的。
  怪吓人的!
  “关你西红柿!”阿晁骂道。
  “嗯?”钱烂烂摸着脑壳,“你在说什么呀?”
  阿晁不和钱烂烂说话,他走到前边,跳上了马车。
  “你干嘛?”钱烂烂问道,“给我当车夫吗?”
  阿晁斜蔑了钱烂烂一眼,后者则是毫不害怕的窝在角落里闭眼睡觉。
  “大晚上的赶路很危险,明儿再走吧。”她说,说完就睡过去了。
  阿晁十分震惊,他刚刚都已经拿出剑了,这人怎么还睡得着?
  钱烂烂当然能睡得着啊。如果按她的想法,那她可是帮了阿晁的主子一个大忙,她之于老十四可就是大功臣了。
  虽然说,阿晁却是拿了剑指着她,可不也只是一时之怒而已。
  说到底,钱烂烂做的事对他们而言,百利无一害。
  阿晁没理由要伤害她,钱烂烂在心中放心的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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