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兴师动众

  见钱烂烂在思索之际,胤禛率先发出声:“诶——”然后握住了她犹豫不决的手。
  惊诧,她抬头,撞进他黑色的瞳仁里,里边深、黑,像一个秘境。
  愣了几秒,她才迅速回过神,疾疾将目光掉移,又急急将被他握住的手抽回来。
  “哼哼嗯。”鼻子哼哼几声,他便问:“怎么不打了?”
  瞪了他一眼,钱烂烂咕哝:“怕你报复我。”
  “怕我?”
  胤禛手上又沾了点白色冰凉的药膏,伸手就要给她伤口轻抹。
  钱烂烂把侧脸一偏,直接把伤口伸去碰他手上的药膏,那是个清凉的感觉,她喜欢。
  那贴合的动作显得她像猫儿一样的乖顺,胤禛手指轻轻地动动,将手上的药膏全揩她红彤彤的脸颊上。
  白白的一坨,像小尖锥山一样矗立在她脸上。
  胤禛戳出食指,动作温柔地给她揉开,他只是在摊开药膏,手不敢碰到她的伤口。
  钱烂烂感觉不到痛,只是觉得好舒服,她动了动脑子就触到胤禛的手指,冰凉里瞬间划开了火辣的感觉,她疼的嘶嘶嘶地叫。
  胤禛皱眉,一张冷若冰山的脸就凑上去,嘬起嘴朝她那依旧红肿肿的“包子”吹冷气。
  “呼呼——”
  冷气袭来,钱烂烂感觉她耳边的毛发动了动,下颌不禁一颤,忙推手:“你别靠过来!”
  抓住她的肩头,胤禛说:“别动!”接着,他又轻轻地在她脸庞上吹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清冷的气息里,钱烂烂能感觉得到青松的味道,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闻的气息,反而觉得很危险。
  嗖的一下,她打了个冷颤,身子一抖,然后就僵住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胤禛顿了顿动作,问道:“怎么了?”
  “很疼吗?”他皱眉,语气关切,温柔,钱烂烂感觉这人很奇怪、很陌生。
  反正说不出的一种不适应,她几乎都要因此打第二个冷颤了。
  “没有。”钱烂烂皱眉,再次伸手推开他:“别吹了。”
  胤禛没有松开她的肩头,他们靠得很近,他的气息在她鼻翼上盘旋:“嗯哼,不疼了?”
  温柔的语气,冰凉的气息,钱烂烂感觉一阵燥火,受不了了,伸出两只手,用力将人推开:“哎呀,我都说了让你别靠近!”
  冷脸了胤禛。
  二人气氛陷入冰窖。
  良久,胤禛打破了冰冻的场面,他开口问道:“这段时间跑哪去了?”
  没必要和他交代吧?钱烂烂连剐了他三眼,不满道:“要你管!哪!”
  一点就炸的炮,胤禛感觉他火气上头了,抓着钱烂烂的手臂厉声质问:“说什么?”
  觉得他的生气莫名其妙,钱烂烂又恶狠狠的补了一句“也用不着你生气!”
  “你……”胤禛伸出手指,使劲地戳着她的脑门,又气愤地甩手,瞪眼看着钱烂烂因为生气皱起的眉毛。
  “哦——”
  被他的戳的疼,钱烂烂不悦地蹙眉,瞪圆的眼睛像要吃人一样,把头一低,她又做出要撞人的趋势。
  胤禛直接将她的头抱进结实的肚皮上,及时制止了她。
  “呀——”她才没那么容易放弃呢,即便头被他捂的严严实实的,钱烂烂还是不余遗力地朝他肚子上冲去,要将他推出去,远离他!
  可没想到把他推出去这事跟便秘一样难搞,他就堵在那儿,她推的脖子酸疼他却纹丝不动,像是长她头上了。
  推不动,她只得气喘,鼻子发出:“嗯嗯……”
  累人的脖子酸,她伸手上去捏了捏颈椎,头顶,传来嘲笑声:
  “呵呵呵……”
  从他怀里提起眼睛朝上一看,刚好就瞧见他眸子撒下的星光,钱烂烂眼睛痒丝丝的,不自觉地眨眨眼,两颊气鼓鼓的把红肿的伤口撑的更大。
  “一直和十四在一起对吗?”
  猛然的,他就从上面落下这句话,钱烂烂听了,点头了,大方爽朗地承认。
  只见他脸色悠忽变沉了,有些暗,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把戏。
  她咕哝声:“有问题吗?”
  挑眉,胤禛瞪着她的额顶:你说呢?
  好吧,钱烂烂闭嘴了,只是现在什么情况……胤禛这是要抓她回去了?
  举起手,她问道:“我能问一下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嗷呼——”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遇上了一个大麻烦,眉目略有思考的迹象。
  良久,钱烂烂仰着的头都要发酸了,他才突兀地插了一句话:“先去洗个澡。”
  嗯?
  钱烂烂瞪大了眼睛!
  好吧,这一身衣服确实是很久没换过,她揪着血迹污污的衣角陷入了沉思……好脏啊……
  没等她从思绪中抽身,身子就变空了,扭头一瞧,才看见她已经完全脱离了床板,正被人抱在怀里。
  “诶,你干嘛!”
  这不很明显吗?胤禛还是很好脾气地回她:“抱你啊!”
  钱烂烂鼓气道:“不是,我说我不要你抱!”
  “我有手有脚!”她一边说着一边挣扎,在他禁锢的半包围之地摇摇晃晃,像个淘气的孩子。
  他语气坚定郑重地说:“可你受伤了!”
  “我是靠脸走路吗?”钱烂烂指着她红肿的脸颊,睨视胤禛的眼神像看傻逼一样。
  胤禛忽略这种他看不懂的眼神,厚颜无耻道:“我喜欢抱不行吗?”
  “可我没同意啊!”钱烂烂气愤,这放现代就是骚扰,是要找警察叔叔主持公道的。
  知道再扯下去没意思,胤禛没有再和她说话了,任由她在怀里瞎折腾,反正又没长翅膀,飞不了。
  为什么每次碰上胤禛这家伙都要有这种烦人的肢体接触,钱烂烂不喜欢,很不喜欢,所以,她挣扎了很久很久才气馁地瘪了,安分地躺好。
  这个怀抱有点暖,貌似也不错。
  他们上了马车,胤禛把她往怀里塞紧,钱烂烂一阵虚虚声,感觉脚上很疼,不自觉地伸手去探探。
  见她神情不大对劲,胤禛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不喜欢他的啰嗦。
  马车很快就启程,钱烂烂的脸上一边红,一边白;心中一半轻松,一半忐忑。
  好消息是她不用被老十四扔进牢里,坏消息是她重新跳进胤禛这个大坑了。
  她沉郁地盯着头顶上青渣略隐现的下巴,感觉坏消息的成分更大,叹了口气,她心情像大石头一样重重地往水下下沉了。
  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怪异的亲昵,吸吸鼻子,她总觉得胤禛没带什么好心接近她。
  等会看看怎么逃开……她摩砂着下巴陷进沉思里。
  颠簸的马车咕噜噜地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那是个大宅子,估计是这位四阿哥的某私宅。
  不过,事实证明,她想错了,这并不是什么私宅。
  当她看见门口迎接的人——那个要捉她入牢笼的小县令时,再看到那牌匾上的字——李府,明白了。
  这时候,她依旧被胤禛抱在怀里,脸上的表情收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红肿的“苹果”挂在侧脸上,然后用眼睛在观察。
  “下官参见四贝勒。”县令是个官场老人,见到来者架势立刻拍身打千下跪行礼。
  四爷不和他客气,直接开口命令:“带路吧。”
  “是,贝勒爷这边请。”
  县令老儿朝一侧退开,头很低像是不敢瞧见皇家的天威一样,伸出手做了个恭敬的请势。
  倒像是提前打过招呼的,钱烂烂把头扭一边看了眼富察西,什么都明白了——他们这是来县令家借浴室的。
  只是……
  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只是洗个澡而已!
  而且,还是她耶!
  是不是有病啊!钱烂烂好想伸手上去摸摸他的额头,看看这厮是不是烧糊涂了,智商掉线了么?
  由于不想被误会,钱烂烂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挠了挠耳朵,乖顺地躺在他怀里像只蜷卷的猫儿。
  四进的院子,没绕多远,就到了县令安排好的地方。
  两个小鹅黄站在门前,楚腰纤细一扭就给四爷请安。
  胤禛眉目不扫,只将钱烂烂放下。
  落地的那一刻,她脸色大变皱起来,脚裸上大痛。
  旋即,她又恢复了脸色,表现一切正常。她不想搞那么多曲折,这会延长她待在胤禛身边的时间,这就会让她很不爽了。
  所以,她的牙一直是紧绷着的,像是咬住了她要呼出的尖叫那样,她把脸都憋红了。
  “先进去。”胤禛拍拍她的肩头,对她说:“一会我叫人送衣服过来。”
  “嗯。”她梗着脖子,鼻子轻轻发了句音,不想开口,因为那样子她觉得自己会控制不住叫出来。
  实在是太特么疼了,不能叫的痛苦,她只好握紧了拳头,把所有的疼痛都攥在拳头里面,紧紧将它封印住。
  在胤禛的注视下,她快步踏进了门槛,脚疼的比脸颊被砸时还厉害,所以,一进了门她就赶紧挥手叫侍女关门。
  “呼,嘶嘶……”声音从她牙缝里蹦出,像蛇吐信子那样。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旁边一个小娥黄瞧见钱烂烂痛苦的表情不禁问出口。
  夫人???
  钱烂烂瞪了小娥黄。
  小娥黄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惹得这位穿男装的奇怪夫人不悦,低着头一副挨骂的样子。
  另一边的小娥黄见情形不妙,赶忙笑眯眯说道:“奴才给夫人更衣。”
  嗔拳不打笑面虎,反正也是一眼缘的人,钱烂烂觉得大可不必和她们挣一时口舌,于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她张开手,大字型把自己呈现给更衣的小娥黄,任由人家给她宽衣解带。
  先洗涮一遍吧,身子都辣么臭了,她心想。
  褪好了衣物,她朝一边的小娥黄倒去,道:“扶我一把。”
  小娥黄不明白,还是听吩咐,上手缠住了钱烂烂的胳膊,小心地跟着钱烂烂的步调走。
  脚上一拐一拐的,钱烂烂扭着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屏风后的浴桶,然后单脚跳进了水里。
  炸了一个大水花,她脸上溅满了水,两个侍婢也是一身水没少。
  嘿嘿一笑,钱烂烂就把这事给抹过去了,两个小娥黄来来回回忙活着伺候她。
  她则是一边摆弄着水面的的花瓣,一边观察着室内的门窗设计,看看哪儿可以钻出去的。
  进来的大门她肯定不能指望了,难保胤禛现在不会就守在门外等着她呢!
  她把目光投在四周的墙壁上……
  “叩叩……”是敲门声。
  钱烂烂的思绪从墙上一个低矮的窗子上抽回来,手依旧漫不经心地在玩弄水面上的花瓣。
  偏头,她对一个小娥黄说:“去看看。”
  “是。”小鹅黄应下。
  去去,她又捧着两个木托回来,另一个小娥黄伸手接过一个木托。
  一个是女装,一个是男装。
  毫无疑问,钱烂烂指着男装。
  小娥黄唉声叹气地放下那件漂亮的如意条纹对襟坎肩,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女装!
  随后,她便为钱烂烂穿起那件深蓝色的的马褂,套上崭新的黑靴子。
  依照钱烂烂的指示,小娥黄又梳了一条男子的大长辫,不,小辫子,钱烂烂已经裁过一次头发了。
  然后,就是一顶西瓜帽盖她头顶,一个纨绔子弟活脱脱地从她眉宇间的英气里显露。
  看着镜中的人,两个小奴才不禁称赞:“啧啧!”
  见自己已经装扮好了,钱烂烂把目光从镜面转移到两个丫环脸上,暗忖怎么处理这两个丫环。
  被盯的脸上发毛,小娥黄不禁伸手摸摸脸颊问道:“夫人,奴才脸上可是有花?”
  另一个小娥黄看去,摇摇头表示没有。
  钱烂烂忙笑笑给含糊过去,她清了思路,问道:“刚才你可看见外边有几个人?”
  “贝勒爷还在么?”
  小娥黄答道:“哦,就只有一个端木托的侍卫。”
  侍卫?
  应该是富察西吧?
  “贝勒爷应该是去见府上另一位爷了。”小娥黄又补充道。
  “哪位爷?”钱烂烂思忖着应该是……
  小娥黄说:“是十四贝勒。”
  “哦哦。”钱烂烂点点头,心想看来胤禛只是顺道送她来借个澡堂子罢了。
  现在,情况都明白了,前门是有人守着的,还是个带刀侍卫,硬闯肯定是不行的了。
  只能把希望降落在那个矮矮的、小小的窗子了,她想。
  接着,她目光刮过两个小娥黄白净的脸颊,心中的主意已经落成了。
  “去,把我的旧衣物拿过来。”钱烂烂对小娥黄吩咐道。
  虽是困惑,小娥黄还是听话,将之前褪下的衣物取来,捧在钱烂烂跟前。
  伸手,钱烂烂掏了掏衣服,最终找到袖子上的小夹层,把手钻进去取出一个小荷包。
  从里边掏出一颗药物,她当着两个丫环的面憋了口水给吐下去。
  吞了解药,她便从里边取出一个小瓷瓶,拿开塞子。
  两个小娥黄不明白,相视一眼,眼睛就开始犯困,眼皮开始垂下去。
  钱烂烂伸出三只长长的手指摆在她们眼前,数一个数倒一个手指:“三、二、一,倒!”
  没错,她一声令下,那二人说倒就倒!
  “棒极了!”她将瓶塞堵上,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接着目光和脚尖移向了她先前看好的逃生通道。
  小心跨过地面的人,她便朝那窗子跑去。
  几下子就把窗上的支柱扯开,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窗给支开,像只贼一样打量着窗外的环境。
  绿树红花,偶尔一两个侍女端着木托走过去。
  钱烂烂小开了个缝,撑着肘子在窗边等待了一会,等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又来了一波又一波……
  靠,她咬牙心骂道:还有完没完!
  这样下去怎么跑捏?
  她感到很烦啦!
  拜托,拜托啦,不要再来人了,钱烂烂闭眼双手合掌祈求道。
  可没想道这招还挺灵的,她一睁开眼,眼前就没人了!
  太棒了,她心中尖叫!
  赶紧的,她跳上了窗子,然后站着窗子的身高轻而易举地就落了地,然后又轻轻地将窗子掩上。
  没等她回头,一只咸咸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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