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这皇帝是个杂碎

  “真么倒了血霉!”
  钱烂烂恶狠狠道,目光里盛满了的怒火喷向老皇帝虚弱的没血色的脸。
  “咳咳……”半咳半笑,老皇帝落井下石道:“你也跑不掉!”
  “咴咴……”草丛里马儿惊叫,它比人还敏感,也听见狼的动静。
  草丛动动,马儿带着咴咴咴的叫声跑过来,钱烂烂上前抓住缰绳,然后顺着马的毛捋,既是安抚马也是安抚自己。
  “嗷呜嗷呜……”
  妈呀,狼来了!
  咯咯咯的声音响起,钱烂烂反应过来才发现那是她的牙在打颤。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肿肿的脸颊,再悉数吐了出去:“呼!”
  随后,踩了一脚上马镫,长腿一跨,两只大腿夹紧了马腹,长鞭狠狠一甩,抽的马泪直掉。
  她要跑路了?
  老皇帝心慌,问道:“你要跑?”
  “嗷呜呜……”狼叫又响起。
  “你可知我是何人?”老皇帝焦虑。
  “我可是皇……”
  “皇帝老儿我也不救!”钱烂烂睨了他一眼,嘴皮子快的跟飞刀片似的。
  “你……”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老皇帝叫道:“未免太猖狂!”
  “咴咴”,马儿仰脖子一叫,钱烂烂又抽了一鞭子,“啪!”
  只见那马屁股颠颠地跳,骑马的人就离他很远很远了,老皇帝看的眼皮子撑的老大了。
  待马拐进了林子深处,他才惊醒,捶腿大喊一声:“朕真的是皇帝!”
  如假包换啊!
  声音很大,钱烂烂听见了,不过真假如何她如何得知?
  况且,她急着找药!
  “驾!”摔了一鞭子给马儿,钱烂烂便忘了老皇帝的话,嗒嗒嗒地驾着马钻进林子里。
  鼻子灵敏嗅嗅,浓重的血气依旧荡漾在她鼻间。
  她提着灯笼一照,地上时不时来几个白鼓鼓的眼珠子,吓得马儿咴咴叫,踏过软绵的尸体向前冲去。
  直到冲出方圆几十里,才没有尸首跳出来吓人。
  “这家伙不会真是皇帝吧?”扭回头,钱烂烂目光扫向来时血迹斑斑的小道,“值得那么多人豁出性命……”
  “不管了,历史的大致方向是不会变的。”她坚定地说:“现在还不是康熙寿终之际。”
  想罢了,钱烂烂又把头扭过去,吊着灯笼,把灯笼压低,光照进草里,她眯着眼睛仔细地寻金灵莲的踪迹。
  感觉就在这附近了,钱烂烂闻着味很对劲,应该不会再有混淆的味道了。
  这不,就闻到了。
  那一股很明显的味道。
  顺着那股味,钱烂烂就驾着马,哒哒哒地朝那个方向跑去。
  那地上,紫色的叶子围绕,一朵金灿灿的金灵莲俏颜绽放。
  “哇~”钱烂烂惊喜地呼出声,待马儿蹭上前了,迅疾跃下马。
  她蹲身,伸手,掐着茎,将整株的金灵莲连根带土拔起,塞进小布袋里。
  完了,她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抽抽鼻子,寻找更多的金灵莲的味道。
  很快,她便接二连三地找到了十几株金灵莲,一一将它们拔起收纳入布袋。
  跨上马,缰绳一拉,鞭子一抽,钱烂烂就想原路返回。
  她可能是没脑的,等马子跑回离之前那个地不远处时,眼皮子才突突突地跳起来,预示着前方凶路。
  果不其然,马子靠近了,她才瞧见,不,是先听见嘎嘎嘎的碎骨声。
  微弱的灯光看去,一头头黑黑的毛毛怪正扑上一只只的死透透的尸上,锋利的牙噙着鲜艳欲滴的血。
  看见火光,黑狼放下吃的正欢的骨头,扭过头,视线落在马匹上的人头上。
  钱烂烂看的心惊肉颤的,又逢狼群紧盯,吓得六神无主。
  怎么办,怎么办?
  她呆呆地坐在马上。
  “没事的,没事的。”她小声安慰自己,手上攥着灯笼的手捏的可紧了。
  可她心里跳的厉害了,震的脸上的细汗都往下坠,喉头滚动,口水堵在咽喉里。
  皱起脸子,她心一横,手头的鞭子拉了上来,使出全身的力气往马匹上猛抽:“啪!”
  力量之大吓得她都一颤,紧接着,马儿狂奔,蹄子一搭一搭地踏地上,带着她一下两下地跳。
  身下的食物已经满足狼的需求了,它们没有追赶,只是站在原地,嘴里留着红血哈子目送着钱烂烂踏马而去。
  听见马嘶声,老皇帝眼光动了动,睁开双目就瞧见一匹轻马从眼前飞过。
  “诶,诶——”他叫道!
  钱烂烂听见声,回头一看,才想起来这有个活人,她拽了拽绳子,想下马将人拉回去。
  奈何方才摔的鞭子太狠了,马儿屁儿太疼了,噔噔噔就冲前去,一点刹车的意思也没有。
  “驭,驭,驭——”她一步一步缓缓地将绳子抽了抽,想勒马。
  马儿依旧太犟了,一直向前冲出了几千米才缓速,慢慢地停下来。
  没等马儿喘够气儿,钱烂烂就拉动缰绳,扯着马脖子向后倒,一直拉到它调转了方向,“驭——”
  这下子又是一鞭子下去,她稍稍减轻一下力度,避免一会冲进狼群里。
  嗒嗒嗒几下,钱烂烂就和马儿跑到了老皇帝面前。
  跳下马,钱烂烂提着灯笼,将光怼到老皇帝面前,粗糙的几根胡须将老皇帝的英姿勾勒得狂野。
  细微一瞧,钱烂烂还是可以看得出没有沾到血色的衣裳,那黄色是极端的正宗。
  除了皇帝,普天之下还有哪个孙子敢往身上套这么一身正黄色?
  瞧了瞧皇帝的惨白的脸色,钱烂烂的目光就下移,落在了那只鲜血覆盖的手掌上,问道:“血还在流么?”
  老皇帝怔住了,没反应过来这厮怎么就变化这么大。
  见老皇帝不语,钱烂烂掉头,跑回了马上。
  老皇帝以为人要跑了,赶紧开口,“站住!”
  钱烂烂不听,依旧向前走,伸手往马脖子上的一个布袋上掏了掏,取出一小木箱,里边是她一早就备好的户外紧急用药。
  “朕是大清之主。”老皇帝咳咳清了清喉咙,“带朕出去,朕可应允……”
  “闭嘴!”钱烂烂眼刀子剐了老皇帝一眼,“再啰嗦我就一刀子划破你的喉咙!”
  老皇帝一下子炸了毛,正欲怼回去,就瞧见钱烂烂拎了一把刀子朝他隔空划了几刀。
  恐吓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现在受伤,腿折了,肚子上的血还慢慢地流着。
  若不是尸体数目太大了,足够狼群分食,恐怕他就要落入狼腹。
  敌不过狼,更敌不过带刀的人!
  老皇帝讪讪闭了嘴,眼睛却冒着怒火,眉头皱起,思量着这小妮子要做什么?
  只瞧见眼前的人打开了一木箱,里边瓶瓶罐罐的塞满了。
  钱烂烂扑下鼻子仔细嗅了嗅,在混杂的气味中找着了止血良药——刀尖儿。
  “这是什么?”老皇帝盯着钱烂烂手中的白瓷瓶子问道。
  “刀尖药。”钱烂烂说。
  “你?”老皇帝眼皮跳了跳,不可置信地看向钱烂烂,“你怎么会有这种药?”
  钱烂烂不语,在老皇帝的注视下走上他跟前,“管那么多干嘛?”
  老皇帝翕了翕唇,“……”
  放肆!
  竟敢这么和皇帝说话!
  “朕可是皇帝!”老皇帝愤然,堵着一口气,怒目瞪着钱烂烂。
  “身份的事我已经听您唠嗑了三遍了。”捏了耳垂子,钱烂烂不满的说:“我和您老年人不一样,我耳朵好的很!”
  老皇帝心怒爆了!
  语罢,钱烂烂蹲下,埋眼朝皇帝肚子上看去,“把手拿开!”
  “你会么?”小小年纪的,还是一个小妮子捏!
  老皇帝语气里颇为蔑视。
  最受不了蔑视的钱烂烂,她伸手就将老皇帝的手拉开,疼的老皇帝老脸皱成受惊的水面,简直是不可拧开的螺旋状。
  接着,钱烂烂就将药粉撒下,前一秒老皇帝还觉得这药是假货正要阻止钱烂烂倒下。
  可后一秒,那药粉撒下覆盖的那道大口子上的血迅速凝结成块状,再无血流出。
  呵!
  神奇也!
  就算是世间吹嘘的那瓶仅有的刀尖儿也无此速效!
  老皇帝霎时就惊呆了,抬头看进钱烂烂清澈的眸子里。
  “怎么样,还以为是假药么?”钱烂烂不闪不躲,也看进了老皇帝那黄混的眼珠子。
  这妮子好生的精锐!
  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皇帝不悦,鼓眼怒瞪回去:“大胆,竟敢直视天威!”
  钱烂烂眼光如雷电,闪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她笑从齿缝里飞出。
  “再敢激下我,试试?”一把刀子抵在皇帝的脖子上。
  脖子上一凉,皇帝瞬时瞪大了眼睛,怒骂道:“你,简直是找死!”
  “蠢货,这个时候你该学着委屈求全!”钱烂烂摇摇头,大有看朽木不可雕也之意。
  蠢货?
  老皇帝炸了,这妮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竟然把蠢货扣上皇帝的脑子上?
  “赶紧起来!”钱烂烂收起刀子,冲老皇帝催促道,语句里透着满满的不耐烦。
  最怕狼群这会子攻了上来!
  皇帝哪里被人怒喝过,登时就来气了,脸黑了一个锅头,别提有多难看了!
  见皇帝老大的不情愿,钱烂烂催促道:“上马!”
  这是……?
  皇帝狐疑的看着钱烂烂。
  “上去,等着喂狼是吧?”钱烂烂挑眉了,声音里都是催促。
  皇帝道:“你方才可不是这样的!”
  “麻逼,我又不是皇帝,我喜欢朝令夕改,你管得着?”钱烂烂鄙了皇帝一眼,随即便蹲下身,搀着他的胳膊肘。
  胳膊上来了个爪子,皇帝一惊,漏出诧异的神色。
  这是……
  要扶他?
  这人变化多端啊!
  内心不知道多复杂!
  “大爷你起不起。”抬了抬皇帝的粗胳膊,钱烂烂甩脸色了,说:“走不走,不走你就自个儿喂狼!”
  “走!”皇帝应下,当然得走了,难不成和她一起留下来喂狼吗?
  他理所应当地接受钱烂烂的搀扶,一步一步地朝马匹走去,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哼哼……
  “你腿……”走路中,钱烂烂发现这老爷子腿上好像也有一刀。
  “无碍。”皇帝冷声回道,他目光灼灼地奔向那匹马,只要骑上这匹快马,便可到达老十四的马场。
  几日前他收到老十四中毒告假春蒐,便支使了猎场一半的太医给老十四料理身体。
  等他到了老十四的马场,还愁医不好腿?
  “行吧~”这当事人无所谓了,钱烂烂还瞎操–屁,她亦是不理了,由的康熙自己后悔去!
  钱烂烂还没回过神,老皇帝就拍拍她的肩头:“蹲下!”
  “干嘛?”她瞪眼了,想拿她当人肉垫子?
  康熙想说的是,他现在腿疼,然后,爬不上去了。
  换平时,他人高马大的,身强体壮的,根本用不着墩子!
  现在不行了!
  大腿后头血肉模糊,他生怕蹬马时一个用力过猛,血就蹦出来。
  “给朕当个墩子还委屈你了不成?”说话间,皇帝就用力摁了钱烂烂瘦弱的肩头。
  “啊~”钱烂烂轻叫了声,老东西受伤了力气不小啊!
  可想奴役她,没门!
  钱烂烂朝他腰上一个小伤口拍去,疼的老皇帝松了手。
  康熙捂住腰间,嘴唇发白,斥道:“你……伱弑君!”
  钱烂烂摊手,挑眉,“你捏我肩膀我打你一下怎么了?”
  那也不能挑伤口来!皇帝记恨上钱烂烂了,心里的琢磨慢慢地肯定了,他一定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一个教训。
  前面那话老皇帝还没来得及反击,钱烂烂那毒舌又道:“这点承痛能力都没有还当什么天下之主?”
  “你……出去之后……”皇帝声音阴狠。
  可想了想,皇帝又暂且忍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怎么还会有以后呢?
  挑眉,吹气,钱烂烂颇为不满的看着皇帝,“就怎么样?”
  不语,皇帝只是瞪了钱烂烂一眼。
  钱烂烂没理会,松开了皇帝的胳膊肘,腿上带伤,他一个没站稳差点就倒下。
  皇帝心中的怒气又鼓作一团黑黑的乌烟,他一定要让这妮子付出点代价。
  正思虑之际,钱烂烂便叫了句:“过来!”
  皇帝抬头一看,那马镫正吊着,已经低了很多了,上马应该不难。
  随即,皇帝一个难言其意的眼光扫射钱烂烂,不是感激,是……些许的愤怒!
  头一个,拒绝他的人!
  给皇帝当马墩子,光荣的她祖宗十八代坟头都冒青烟了,竟然还不乐意!
  皇帝心下很气愤!
  他咬牙,眼睛都猩红了。
  “喂,过来啊!”钱烂烂不耐烦地催促,“你不来我就自己走了。”
  敛去怒色,皇帝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血污的金丝龙纹黑靴,踏入马镫中。
  脚一蹬,他脸色就黑了,真特么的疼,肚子上,腰上的伤口好似裂开了。
  钱烂烂见皇帝僵住,说“我顶你。”
  语罢,皇帝脸刷的一下红了,扭头看了一眼托他屁–股下的小手……要羞死!
  “一二三,上!”钱烂烂一声喝下,皇帝再也顶不住这种窘了,忍着剧痛蹬腿上了马。
  见伤员已经坐好,钱烂烂也急不可耐,当下就要将马镫重新调整回正常的长度。
  这时,皇帝很满意地坐着,居高临下地看着钱烂烂俯首为奴的样子。
  拍拍手,她弄好了。
  正要蹬脚上去,却不见皇帝将他的大脚挪开,她抬目怒扫了眼皇帝。
  皇帝脸色很冷,一点没有要理会她的眼神。
  钱烂烂才不管那么多,马儿都是她骑来的,当时就不管不顾,硬是将脚套了进去。
  皇帝脚大,马镫却还是有小小的空隙的。
  谁知,她踩着这丢丢小小的缝儿,正欲跳上,那边,皇帝猛拍了一掌马腹。
  惊!
  要没反应过来,钱烂烂差点被马儿踩成饼子!
  待她原地站定,抬头看去,只瞧见马尾甩甩。
  不是吧?
  他奶奶个腿!
  这皇帝是个杂碎!
  钱烂烂气的原地跺脚,耳边,咯咯咯的啃骨头声传来。
  她这个草丛圈子外,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怎么办?
  怎么办?
  钱烂烂赶紧拾起摔地上的灯笼,抱起她的小木箱,警惕地看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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