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捡到一个金发小朋友

  “你什么情况?”钱烂烂揪着小药童的金辫子问道,心里已经猜的七七八八的了。
  一条半截金灿灿的辫子摆在小药童面前,他呆滞了几秒,口中拖延地发出了几声:
  “啊哦……”
  却不知如何解释。
  盯着他深邃的轮廓,钱烂烂没有过多纠结的语言,推了推他瘦的骨头突兀的肩膀头,只道:“躺好,你就在汤里面睡一晚,明日便可毒解了。”
  不只是毒解,一切都可解释,钱烂烂心想。
  不问问?
  小药童忐忑地钻进了药水里,一会儿,便在臭烘烘的药味儿中沉沉地睡去。
  伸手将人的头捞了出水面,钱烂烂仔细端详了下他的面孔,现下仍是黑疙瘩的一个少年。
  却也可见他的鼻梁如峭壁悬的很,眼睛如宝珠大的很,睫毛在水汽中湿润勾勒了狭长的眼角。
  她脸不红,心不跳,上手摸了摸他如刀削的下巴,堪称完美的骨骼构造不得不让她肯定了这小子的身份。
  他是个西方人!
  啧啧,捡了一个金发的小朋友!
  松了手,她眨了眨发困的眼皮,继续搅动着浓郁的药汤。
  窗外,黑暗的夜色在时间的炮制下缓缓变白。
  手下,浓郁的药汤在她的搅和下正逐步变黑暗,那家伙打着浓重的呼噜,面色正变得挣扎,许是体内的血气冲劲太大了。
  不一会,他那冒呼噜的两只鼻孔冲出了两道黑糊糊的鼻血,由于粘性太大,黏附性太强,直接沿着人中那条小沟留下嘴。
  似是一条血蛇灵动。
  小药童感觉什么东西攀上了他的嘴唇,伸了舌头出来舔舔,结果舌尖一触上去,他脸色大变。
  太苦了。
  他闭着眼睛吐了口唾沫。
  在钱烂烂的注视之下,那条血蛇流下了黑色的药汤里,遇热结块。
  于此同时,小药童的脸色,全身的肤色也在大变之中。
  天色吐出鱼肚白时,小药童脸上吐出了白沫,接着,他身上那碳黑的色逐渐褪去,白色漏出,红色潜藏在白肤里。
  一个白白嫩嫩的瓷小子就这样诞生于一锅汤里。
  钱烂烂捞了捞小药童的头,沉在水中的那条辫子完全裸露出来,金灿灿的仿若金丝线。
  小药童已经明显感觉得到身体上的血液的畅流,正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皮上凉凉的,好似一只蜘蛛爬了上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一只灵动的大眼睛像蝴蝶翼动一样一闪一闪的,亮晶晶。
  “你醒了?”
  钱烂烂像打开一扇窗一样拉着他的眼帘问道。
  他眼皮动了动,狭长的眼睫毛拍在她手上,如蝼蚁在她手中爬行,痒丝丝的。
  意识到场面又点怪异,钱烂烂尴尬一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才松开手。
  小药童伸手揉了揉眼睛,只是,看见他那只如玉般通白的手臂不禁大惊。
  我变回来了?
  惊愕的眼神投向钱烂烂。
  然后,他猛然从水中跳出来。
  卧槽!
  知不知道还有个女的站你面前,男孩纸要懂得保护自己!
  还好,钱烂烂很懂得保护男孩纸,捂着脸,她很懂事地把头调转过去。
  暗示道:“咳咳,小心着凉!”
  小药童正沉浸在欣赏自己的人体艺术中,乍一听这话,冷嗖嗖地缩紧了身子,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他拎起一旁的衣物往身上一套,才缓过尴尬。
  听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停下,钱烂烂便问:“好了没?”
  “啊嗯,好了。”他整理整理领口尴尬地应了回去。
  钱烂烂转过身,重新审视了这焕然一新的小药童,眼中对美的欣赏如炽如热,看得小药童通身发热,鼻孔冒粗气。
  不过,她倒没有持续沉浸在美色中,很快就关注到了现实问题上了。
  就是他那把金辫子还有那双好看的碧眼……
  生的白皙透红顶多被人喜爱,可他顶着一头金发和一双碧眼,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妖孽。
  尤其是愚昧无知的平民百姓,看见他,说不定要火烧了!
  若是,贵族就不一定了,比如,她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家牧师Levi。
  看来,揽上了这么个红颜祸水,她是一定要参入到大清贵族阶层中游走,不过嘛,这样正合她意。
  只是,眼前得先解决了他这一头的金发才是。
  如何是好,她捏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一摊淤色的洗澡水,眉目浓重。
  脑子中迅速翻开那本书。
  忽然,一个奇妙的点子炸开!
  她伸手至水中的底部,掏了掏,一摊淤泥状的药渣被她捏在手中。
  小药童看着钱烂烂奇怪的动作不明所以,只见她兴致冲冲地跑了出去,又兴致冲冲地跑了回来。
  手上,一个洗脸盆,一包黑药粉。
  做什么?
  小药童愣头看着钱烂烂倒下黑药粉,随后又往洗澡水里掏了掏一把黑乎乎的药泥。
  “啪”的一声,药泥甩下洗脸盆,钱烂烂恶趣味地和起了稀泥。
  手上玩弄着泥巴,她漏出了两颗牙齿笑了笑:“嘿嘿。”
  待到二者合二为一之时,她抬起头冲那不明白她什么笑意的药童弯了弯眉毛和眼睛。
  小药童害怕地向后退了好几步,钱烂烂跑上前,脏兮兮的手手逮住他的金辫子像拉着小牛儿一样把人拉到了盆前。
  “啊~”小药童脸都拉长了,大叫:“你要干嘛!”
  结果,钱烂烂那一手新鲜的泥巴全都糊弄到他的嘴巴上了,扑在他耳朵上沉声道:“别叫!”
  “要是让人见着你这头金发,咱俩都得被当成妖孽烧死,你想害死我吗?好徒弟嗯?”
  小药童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碧色耀眼,没让他有个考虑的时间,钱烂烂就解开了他的辫子,摁下了洗脸盆。
  沙质的摩擦感在他头顶响,心里满满的不爽,却只是挂了一脸的无奈。
  想当年,被老宁儿捡到时,那撮金毛也是被这样无情地处理掉的。
  至于他那最金贵的碧眼,老宁儿说给他当药童子便可消去。
  若不是为了在这举目无亲的大清活下去,他也不会……
  害,都是泪!
  酸!
  如今不一样了,他已经从老宁儿那听说了来自母国的小道消息,说不定,母国的人已经在寻找他了。
  所以,他才鼓起勇气,跟着钱烂烂跑了出来。
  钱烂烂边蹂躏着小药童的发丝边恐吓道:
  “你的头发,眼睛的本色都不能叫别人看见,尤其是底层的一群只知神魔的百姓,他们会把你架在十字架上用火烧死!”
  十字架,那是十恶不赦之徒的归宿,他轻抖了肩头。
  钱烂烂低声:“所以……”
  你和老宁儿一样,必须要处理掉这两样东西吗?他心问。
  “所以,我会帮你暂时隐藏这两样东西。”
  暂时的?
  隐藏的?
  “你放心,我下的药绝对纯天然无毒无害。”
  这么好?
  “为什么?”他问。
  她说:“因为,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笑着,她又说了句:“你好我也好,你不好嘛,我就……”
  “就怎么样?”他又问。
  “就和别人好上了呗。”她说,说完又哈哈大笑。
  他一脸黑线,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莫名其妙有些不开心的心情。
  “你就不好奇我是什么身份的人吗?”他又问了。
  钱烂烂淡定地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他说,口气里都是不相信之意。
  时隔十年,来大清找他的人见着他都未必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嗯。”钱烂烂道:“非富即贵的出生,可能来自某个岛国,有可能是……”
  登时,他心中砰砰砰地跳,竟然被看透了!
  这个新师父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
  “可能是Great britain.”
  话毕,他感觉,这个新师父是有亿点点不一样啊!
  大清鲜少有人会英文,且,清人常将他们的国家翻译为不列颠。
  少了一个大字!
  或许,清人觉得唯有他们天朝才可称之为大国,至于他们这种小岛国自然是无法配得上'大'称。
  “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惊,是不是很崇拜?”钱烂烂忒不要脸地眨眼睛问道。
  “嗯。”他淡淡地回答,把心中的惊讶都掩藏。
  有点失望,钱烂烂摇摇头,叹息道:“孩子,你不善于表达。”
  我醉了,不就是没有你预期的那个表情和语气吗?
  “我把喜欢都放在心里。”他说,“我大概比较的有内涵。”
  “呵呵……”钱烂烂笑了,你个有内涵的绅士。
  一会儿,那盆黑泥就全都和上了小药童的脑子。
  “像不像一坨翔?”举起那条黑黑的东西,她弯着眼睛笑哈哈地问道。
  这种新奇的词儿小药童自然愚笨的想不明白,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那坨翔问道:“什么叫做翔?”
  “就是你头上的这坨艺术品。”她看着自己的杰作,笑嘻嘻地说,正在欺负小药童傻乎。
  “艺术品?”
  “翔?”
  “会飞的艺术品吗?”
  他摸了摸已经僵硬了翘起了的头发,心里真的没有相信钱烂烂那套说辞,却说不出哪有问题。
  “好了,不……哈哈……不要再纠结这坨翔是个什么玩意儿了。”钱烂烂捂着嘴努力维持正常状态。
  弹弹的,她现在摸着,手感不错,道:“赶紧去洗洗。”
  “哦。”小药童听话,乖乖地将头伸下了一旁的大水缸。
  褪去黑色淤泥,金色的发丝也不见了,黑发再次光临他头顶。
  面对这一头不属于他的颜色,他瘪瘪嘴,不太开心。
  “早晚有一天我们都可以做自己的。”走出了药馆,钱烂烂抚着小药童的脑子安慰道。
  “什么时候?”戳着小手,他抬头问,心中却想着是否真的有人来接他回家了。
  “不知道啊,就一直走下去呗。”对现实的无奈,她叹息,眼中却依旧自信满满、光彩熠熠。
  “哦呼。”他点头,又抬头问:“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来福客栈。”钱烂烂说,察觉到底下的目光投来,她停下脚步,告诫道:“别抬头!”
  低下头,小药童不高兴地瘪了瘪嘴,这一路一来这种警告已经不下十次了。
  她戳手指的动作做的更剧烈了。
  起码,一秒能戳五十九个一闪。
  这样大大咧咧的不满,钱烂烂看不出来就是眼瞎心聋了,毫不在意。
  “不满是不是?”她冷声质问。
  “没有。”他依旧低着头倔强地回答,情绪里就是明摆着的不满和无处宣泄。
  她直接戳破了小药童的虚伪,长长的手指狠狠地戳着他光秃秃的脑门:“分明就是!”
  不语,他只是勉力将脑袋埋下,尽力在人群中降低存在感。
  毕竟,长了一张白皙的不要命的玉颜,不张开眼睛也很容易博眼球的。
  张开眼睛嘛,吓跑一大堆,钱烂烂想。
  “你也不想想你长这样有几个人能扛得住诱惑?”满满的指责从口中喷出,瞅见了他不自觉地将那双碧色的眼珠抬起,她便伸手去挡了挡。
  提醒道:“注意,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现,天色已经亮了,早市上的人渐渐多了。
  小药童摔开她的手,大眼碧光闪闪,气鼓鼓地看着她。
  没等钱烂烂的警告传来,他便抱着她的大长腿,把脸挨上去,这样,就没人能看见他的眼色了。
  “为什么不在药馆给我抓药把眼睛的眼色换了。”他问道,声音贴着她的衣服,酥酥麻麻的。
  “搞得现在这么便扭。”这一句,他说的很弱。
  “那你也不想想那种小医馆的药可以敷眼吗?明明很是敷衍的医馆!”钱烂烂气不打一处来,戳着这只没脑袋只会瞎抱怨的蠢货道:
  “万一敷坏了,我不就多了一个小瞎子累赘?”这样得不偿失,钱烂烂精打细算,她绝不做亏本买卖。
  她人似乎不错,小药童心想,便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白了他一眼,钱烂烂轻飘飘地说:“自然是要用好药咯。”
  一听这话,小药童心酸酸甜甜的,黏着钱烂烂大腿的脸拉开了,手拉上了钱烂烂的手,晃了晃。
  笑道:“嘿嘿。”
  见他傻样,钱烂烂遂又滚了一只白眼,心中来了个捉弄。
  二人接着走。
  她便问:“你知道我是如何知道那药馆的药不咋地吗?”
  “如何?”他好奇一问。
  钱烂烂笑眯眯的地说:“看你这样呗。”
  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笑容,低着头,他不明白,小药童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上去:“哪样?”
  她不急着回答,待二人走了几步路也没说。
  小药童得不到答案便又问:“到底哪样?”
  “哈哈。”她先笑完了才悠悠道:“你蠢你心里没点数?”
  非得让我把你脸摁在地板上摩擦是吧?
  小药童头压的更低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你就没发现吗?”钱烂烂又问了句。
  “没发现我有多蠢是吧?”他自嘲道。
  “不是,我是说,你没发现你的毒完全没解。”
  “什么?”他大惊,一直低沉的脸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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