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找了个猪队友

  “在干什么。”
  怒气从门口飙来,二人闻声,齐齐扭头看向门口。
  见着来人,小药童毫不犹豫地给他跪了,“奴才见过贝勒爷。”
  而钱烂烂则是收回目光,将桌面的药单子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搓成团,丢到她脚下,而后,脚尖朝小药童踹去。
  小药童低伏着身子,屁股上猛然遭到一脚,盯着地板的眼睛便斜视,只见一只脚悄悄地朝他挪来。
  脚下鼓鼓的,似是塞了什么东西,他伸手探了进去,拾到一个纸团。
  莫不是药方子?
  应是了,小药童不动声色地将药房塞进袖子中,匍匐的姿态不改,直待门口来的那人说话。
  只是,他没等来那位爷的金口,肚皮上却等来了一记脚踢,疼的他脸色发白。
  一句厌恶之语从上头摔下来:“狗奴才!”
  “你有病吧!”钱烂烂惯是看不了这种欺负小孩,还是一个智障的儿童,正义感瞬间就被胤禛那一脚给踹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过问钱烂烂怎么回事,胤禛就被钱烂烂猛然推着倒退了好几步,他漏出惊愕的眼神。
  “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病!”怕他没听清,钱烂烂大嗓门喊了一句,恐怕门外廊子上的奴才们不是耳聋的都会略有耳闻了。
  结果呢,脸色已经白的没有血色的小药童再次吃了一脚,他看向钱烂烂的眼光里只有蟹蟹了。
  求放过!
  终究是不忍,钱烂烂闭了嘴,没再激怒胤禛,也没再把可怜目光投向地上脸色白的几近要死了的小孩。
  “滚下去!”
  得了一声怒号,似是得了特赦令般,小药童勉强支撑起身子谢恩,才踉踉跄跄地跌了出门口。
  “在做什么?”胤禛伸手揽上她的腰,引得钱烂烂一阵不悦,她却只是如长松一样挺立,未有半分的倾斜。
  “没什么。”她说,语气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胤禛听得直皱眉,几日不见,人好似隔了千里之远。
  “你在怪我这几日都没来看你吗?”
  “没有。”巴不得你一辈子也别来!
  不由得她抗拒,胤禛揽着人一同倒下身后的椅子,大手紧紧地收拢在她腹部。
  炸了毛的猫一样,受不住这种亲昵,钱烂烂脚撑着地面就想爬起来,哪知她腰上的手好似铁焊住了,挣脱不得。
  愈争愈是收拢的紧。
  “放开我——”
  后面的人听见了,脸上挂着笑,手上一点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想起方才那一幕,他有些恼怒,钱兰兰上一次对他笑是什么时候?
  想不起来了,这落在他心里就跟没收过她的笑容一样。
  方才,便见她脸上浅浅的笑意,像根刺,扎的他心中惹得他老大不爽了。
  思及此,他玩弄的心思就来了。
  揽在腰上的手不安分地移到钱烂烂的肚皮上,指尖像蚂蚁一样在上边爬行。
  “你干嘛!”憋着通红的脸,钱烂烂怒斥,“快撒手!”
  后面却伸来一只手,捏着她下巴,接着就传来一句调戏:
  “笑,给爷笑一个!”
  “你妹,给老子松手!”甩了甩脸,又恼怒又想笑,钱烂烂恨不得反身给他摔一个大嘴巴子!
  你妹?
  “你说什么?……”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手上的动作是一刻也没消停。
  “啊哈哈啊……”
  终究没能忍住,钱烂烂笑的人仰马翻,手和脚大张着要挣脱,却碍于面前的桌子,磕的她手疼脚疼。
  “快停下来!”
  泪花已经不自觉地附在她眼角。
  “你跟我求饶我就放过你。”见钱烂烂哭笑不得,他嘴角勾勾,心情大好。
  “我求你妹!”她大吼了一句,手肘向后一捅,嘴上却还是停不住地笑:“哈哈……呵呵哼呵……”
  后头的人结实的腹肌上挨了一捅,却觉得舒服至极,“嗯~好软!”
  实在可恨至极!
  她笑的手软脚软,竟然使不上劲,打出去的肘子像棉花拳头一样砸在硬邦邦的大石头上。
  受不了他人拿制,钱烂烂爆叫一句:“老子跟你拼了!”
  粉身碎骨吧!
  她脚用力蹬了一腿桌子,二人连着椅子齐齐向后头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胤禛伸出脚勾了桌子下的木块,二人稳稳地悬着。
  然而,钱烂烂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胤禛,她一个抖动,像一涸辙之鲋一样拼命挣扎。
  不负她所望,胤禛毫无回天之力,勾住木块的脚松动打滑了,二人冲向背后的地面。
  千钧一发之际,胤禛抱着钱烂烂的小脑瓜子扑向了另一侧。
  她被死死地捂在他的胸膛,盈盈的馨香绕入鼻道,扰得她心神烦躁。
  “你闻到了吗?”他问:“是什么味道?”
  她没好气地怼道:“鬼知道啊!”
  他笑着说:“我上次便闻到你身上的香气。”
  上次?
  哪个上次?
  钱烂烂仔细回忆一下,不一会,她脸部就僵硬了,肺部的呼吸变得粗重。
  “想起来了?”他抱着人玩味一笑,转而便将手中的人掰过来与他直面。
  一脸红霞看得他又喜又爱,伸手便捏了上去,眼中含情脉脉地直荡钱烂烂心底。
  要是再看不懂胤禛眼中的情愫,钱烂烂简直怀疑她是被小药童的智障感染到脑残的地步了。
  冷静如她,大声喊破了现场的气氛:“你给我起开!”
  当头一棒,敲得胤禛情绪大跌,仍旧不想松手,像个倔强的孩子抱着妈妈的大腿要不到玩具一样,眼睛里写满了不甘。
  “起开起开。”钱烂烂连连往他大腿上踹了几脚,气鼓鼓地看着他,毫不示弱。
  “就不能对我温柔点么?”他委屈道。
  “不能。”她冷声如剑。
  唉声,胤禛松了手,二人站起。
  钱烂烂一个刻意的距离拉开,胤禛看着心中不爽,伸手就又将人拥入怀里,把下巴埋在她颈窝里。
  “松开,松开……”她嘴上不停,肘子也不停地朝身后撞去。
  “别闹了。”他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她越闹,他脾气便越软。
  “你前几日不是这样的。”他开始追忆起往昔,怀念那日她的主动。
  废材!
  背对着他,钱烂烂气恼地滚了一个白眼球,手一如既往地推着纹丝不动的人。
  饶是推不动,她叹了口气,只得另作他法。
  脑子一旋,鬼点子就来了,她便开口问道:
  “你不是问我方才在做什么么?”
  明知这突如其来的转口心思不纯,他也没拒绝说话,而是顺着她的意思问:“做什么?”
  “我在写诗。”她说,转过身,二人四目相对,“想不想看看是什么诗句。”
  他鬼使神差地应了,“想。”
  手松开,钱烂烂便挣脱,走到案牍前,摊开一张崭新的纸张,执起毛笔。
  手上微微一顿,她略微思索,方下笔。
  待最后一笔落成,她收了笔,将纸张立起,面向眼前的满眼期待的人。
  只是一眼,他便掠尽诗行,神色大变,蹙眉看向脸色平静毫不心虚的钱烂烂,不语。
  良久,他才启唇:
  “你执意要逼走我?”
  “为何你的变化如此……”
  他一声比一声沉,最后将话掩在心中,眼皮颤了颤,捏紧了拳头,大步向门口走去。
  背后,钱烂烂看他的目光幽深。
  心底却是实实在在的欣喜把人赶走了,她朝那人的背影吐了个舌头,将手中的墨迹放下。
  门外。
  小药童悄悄地藏在角落里,将胤禛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吁了长长一口气,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像老鼠一样悄悄咪咪地跑到门前。
  推门。
  钱烂烂方扶起椅子,便瞧见门口来了人。
  没敲门,不懂规矩!
  她眉头微微皱,这小子来干嘛?
  “你怎么来了,事情都办好了?”
  “没有。”他说,手中还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白纸,看向钱烂烂的表情里有些古怪,似是欲言又止。
  她琢磨着小药童的表情,想了想他可能是遇上什么难处了,于是朝最有可能的方向问去:“难道宁老头看得紧?”
  “不是,他今日不在,出去进药了。”小药童憨实地回答。
  钱烂烂一听,惊喜道:“这可是个大好的时机!”
  她不满地看着小药童愣呼呼地杵着,微责道:“可是,你好像不太会把握时机?”
  小药童听了,低下头,小嘴小声说了一句。
  钱烂烂的耳朵和她的鼻子一样是出奇的好使,听言,便吃惊大叫:
  “你不会抓药?”
  咬着唇,翻上眼皮,他尴尬地看着钱烂烂,心底一片惭愧,手指互戳缓和下表面的尴尬。
  “你……我不是标好了量,写好了药名吗?”
  “按图索骥的事!”她站着,手撑着椅背,自认为抓药是一件无需动脑的事,口气凶巴巴地说。
  “我……我……”唯有磕磕巴巴才能表达他的困窘。
  “我真的不会抓药。”一声无力吐出,小药童便垂下了眼眸,没敢抬眼看人。
  怎么找了一个废材?
  钱烂烂掌子往自个儿脑门上猛摔,她怎么会找上一个这样的猪队友!
  气煞我也!
  他不是有十年学徒药龄吗?
  就算脑子毒傻了,不还有肌肉记忆吗?
  一双恨铁不成钢的眼睛盯着小药童。
  他慌忙解释说道:“抽屉上又没贴上药名,一爬上梯子我就莫名的头晕眼花,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特别是脚底的一根筋突突地跳。”
  “那么多药,我傻傻的分不清啊……”他越说声音就越弱,一会就没声了,把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咽。
  “脚底的一根筋突突地跳……”捻着这话,钱烂烂陷入了深思之中,脑海里,那本书便自觉地翻开。
  ……一会儿。
  找到了!
  “这不是你的错,孩子。”她温言道,仿佛一个慈祥的母亲。
  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小药童脑子像生锈了,愣是没能立马适应过来。
  “你只管攀着梯子去嗅,找到一味闻起来就神清气爽、血流舒畅的药物……”
  “最重要的是,闻着它,你的脚下突突突的跳动就会骤然而止。”
  “然后你就将那药取出,用帕子包裹好捂在鼻子前,就可以恢复神智按照我所写的方子采药制药。”
  “明白不?”
  原来万物皆可解。
  他点了点头,却又怕他实际操作办不好,眼神的淡漠像熄了灯一样昏暗。
  钱烂烂不放心这智商非常人的家伙,补充了句,“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尝试,所有事情在你做了之后才会明白。”
  顿下来,她又鼓励道:“做到了就一定知道什么原理。”
  “好。”小药童点了点头,这下心好像平静了,他捏着药方子走了。
  他这一去,钱烂烂就守在房里等到了深夜的十二点。
  这时,夜黑风高,外边来了动静。
  她撑在台面上打盹,一阵倒人的砰砰声将她叫醒,搓了搓惺忪的睡眼,她便找回了精神。
  身上早已是穿戴好的男装。
  她迫不及待地跳下椅子,朝紧闭的门口奔去。
  拉门,小药童就正好站在了门外,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胜利的曙光正溢向她。
  “搞定了?”推开门,她小声地问道。
  “嗯。”外面倒了一排排的人,这场胜利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果然眼光不错!
  面前欣赏的眼光投来,小药童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走!”她道,脚步朝前走去,后面伸出手去拉小药童。
  小药童被这亲昵的动作呆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啊?”钱烂烂猛拽了吧,“此时不走,你想留在这儿过年是吧?”
  手上一抽,小药童清醒过来,拉了拉钱烂烂的那双手,示意她停下来。
  从荷包里抽出一个白瓷瓶,他给钱烂烂递上去。
  “解药。”他说。
  “哦,谢谢。”她接过来,先是嗅了嗅,探测下有没有问题。
  小药童盯着她忽然变紧蹙的眉毛,不明所以,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他吃的时候可是一口吞下去,想都没想的。
  “你没加糖。”她不满地说,脸上好像喝了大满罐的苦瓜汁一样皱了起来。
  额。。。
  小药童挠了挠耳朵,提醒道:“你药方上也没说啊!”
  “你不会灵活变通的吗?”
  钱烂烂指责这不懂事的家伙说道:“加点糖又无伤大雅,口感还极嘉。”
  “是,我知道了。”小药童领会了,点点头。
  “不加糖也不伤大雅。”她说,便将瓶子倒立,一颗黑色的丸子吃进嘴里,苦巴巴的,她吐了吐舌头。
  “走吧。”
  二人朝大门走去。
  “你有没有发现你说话变得不一样了?”
  “有吗?”
  “你不说奴才了,你该说'我'了。”
  “嗯,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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