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做一个亡命之徒也不错!

  “福利,就是许给你的好处。”
  小药童大拍脑门,顿时感觉灵光了不少:“额~这个我懂,有个成语叫画大饼。”
  “你这理解能力没谁了,尽是曲解我。”钱烂烂捂脸,感觉哥们带给她伤害挺多的。
  又是骂狗,又是说她忽悠人。
  冤枉——。
  误会了?
  小药童委实不知所错,看向受委屈的钱烂烂还是一副天真的模样,心想,我人傻您就见谅吧。
  钱烂烂心性也高,才不与他计较于此事上,只是把手指触上眉头抚抚,缓缓,遂说:
  “你这个毒我可以替你解了。”
  小药童听了又惊又喜,怔愣了几秒,可很快那几秒一过,心又沉静了下来,弱弱地问:“这……有可能么?”
  质疑我的实力?
  钱烂烂不满,站起拍案大呼,“怎么就不可能了?”
  心中那是满满的自信,及满腔的愤怒。
  小药童吓得失魂,虚汗一阵,赶紧开口说了两句弥补弥补:“可能,可能。”
  见愤怒之人复又坐下,大喊了一句肯定性的话:“可能”
  “我钱烂烂办事就没有不可能的。”她吹了吹鼻子,说话时心高于天,却是对想做的事志在必得。
  安抚了钱烂烂的暴躁,小药童复又担忧地说了句:“可是,我这也并非是一日之病,那是十年熬出来的。”
  来了,这会就轮到钱烂烂安抚这脆弱的小男孩了,她说道:“你的毒的确是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渗入到肌理中,硬生生给你煮黑了皮相。”
  小药童低头搓了搓手上黑的跟碳一样的皮,听着上边传来的话,默默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以洗白吗?”他抬头问。
  “洗当然是洗不掉滴啦。”钱烂烂偏头向那地上的通灵眼睛,沉声似磐石碎玉道:“自然得下一剂猛药泡一泡”
  “猛……猛药?”小药童害怕地看着钱烂烂,担忧的不自觉地扣了扣手上的皮,心中却把心思沉沉地压在了“泡一泡”三字上。
  “嗯——”钱烂烂长长的发了一声鼻音,眼睛把小药童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把小药童的心理琢磨的明明白白。
  “你是害怕了?”她阴声问道,眼睛犀利地像只在黑夜里扫视深林的鹰。
  小药童抬头,就瞧见那只弧线美好的嘴一开一合。
  “是不是不想药浴?”
  正中他心中所想,小心脏蹦跶了下,喉结小小地转了个圈圈,小药童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是。”
  “你有阴影?”钱烂烂直直地问,眼睛好似一把利刃,直直地破开了小药童心上那层黑乎乎的皮囊。
  他诚恳的应了:“嗯。”
  泡了这么多年的毒了,解药还要泡,是不是又得一个十年的含辛茹苦地熬了他?
  “放宽心好吗?”她温声安慰这瘦小的可怜孩子,俄而又抛出很拍胸脯的信誓旦旦的铁话:
  “都说是猛药了,肯定药到命除!”
  她大嘴炮说多了,难免有发音不详。
  吓得小药童惊慌地看向后边的门。
  “口误口误,是药到病除,药到病除。”她拍拍嘴,歉意地挽留那欲仓逃的小子,随后又给小药童打了个订镇定剂。
  “保证是一次性的痛苦,毒就可全清。”
  小药童害怕地揪紧了手上的皮,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末了,小嘴又嘟了句:“这样,这么多年的苦就可以白吃了?”
  这,这……
  摆明了就是不信么!
  “小药童,你对我就没有什么信任感么?”她伤心地说,伸手往眼角上搓了搓,手上那点茶水便掺上了眼睫毛。
  底下的人闻声,便抬头,一条明显的泪痕摆布在那张白嫩的脸上,眼睫毛串了几颗珠子,泪雨点点,显得楚楚可怜。
  痒痒的,小药童心中。
  这就是传说中的梨花带雨吧。
  只是,这场面变换的太快了,这女人说硬气就硬气,一软就哭。
  “我,我只是有些顾虑。”他懦弱地说了一句,充分引起了钱烂烂的泪光。
  像逮着了缺口,钱烂烂一扫悲伤,蹲下来,热情似火地问:“顾虑什么,打开心房,告诉姐姐。”
  小药童被钱烂烂这瞬息万变的表情吓得不轻,愣头愣脑的,眼睛都不会动了,只是傻看着钱烂烂。
  “这治得了,那我师父也会起疑的。”
  这话一敲在钱烂烂脑子上,她瞬间就清醒了。
  站起来,她绕着小药童转了一圈,手捏着下巴,神情紧蹙,陷入了思考中。
  他说的没错,钱烂烂一想到一只小黑猪瞬间洗白成了一头小白猪,她自个看了都吓一跳,更何况是看了十年的师父?
  人家早就腻歪了小徒儿的黑色子,陡然换成白嫩嫩少不得要找她理论理论。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重点是,这家伙是要一直留在老宁儿身边当药童子。
  给他洗白了也无济于事,或早或晚都要变回来的。
  看来这小子真是一语道破天机,早就猜到了她只是有画大饼的能力。
  好不容易逮着了个机会,就这么给放了?
  钱烂烂不甘心,站在原地,手脚不动,心里想了想。
  看向小药童的目光就是透着这样一种信息的:孩子,你听我继续给你画大饼!
  “嘿嘿。”她笑了笑,一口白牙,亮瞎了小药童的眼睛。
  晃着脑子,小药童眼睛迷茫,一束光从头顶降下来,他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笑意。
  “这样吧,我先给把解药的方子写给你,你就按着它先抓来泡脚试试效果。”
  他像鱼儿冒泡一样鼓出俩字儿:“泡脚?”
  “嗯——”一双笑眼看着少年呆滞的脸庞,“你的脚底应该也不例外。”
  少年尴尬地低下头,黑靴子里的大拇指不自在地动了动,藏在袜子下不见天日的黑爪子像是被扒出来,暴晒在众目睽睽之下。
  对,没错,他连脚底都是黑的。
  “大可不必害羞,”钱烂烂笑的不知分寸,环起臂膀来,高高地临视地上匍匐的小药童。
  “这样做,大有裨益好吗?”
  “第一,你可以利用局部试验试验我的药方是真是假。”
  “第二,可以掩人耳目,你穿着袜子套着靴子,有谁知道你的脚和你的脸不是一个色子的?”
  话毕,钱烂烂故意撇了一眼小药童的脸上,嘲笑说:“真丑。”
  “呃——”他张大嘴巴。
  推了推脸上少的稀稀的黑肉,药童再次感到火烧的炽热尴尬袭来,为什么老是揪着他的肤色不放!。!
  故意的,钱烂烂故意激他的。
  一个默默忍耐了十年之久的缺点陡然形成了一个尖锐的针,扎在在眼里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
  只要他想把这根针拔除,那,钱烂烂的机会就来了。
  令钱烂烂失望的是,这小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然后低下了头,变成一个不会说话呆瓜。
  “为什么?”钱烂烂抓狂了,站在地上跳了起来,砰砰砰的,恨铁不成钢地叫了一句:
  “大榆木!”
  小药童害怕地看着眼前的人。
  钱烂烂很凶,很凶,大概是小药童的愚蠢气到她了。
  准确的来说是她的计划要失策了,给她气的冒烟,只得跺脚消气。
  “难道你不想变白吗?”她搔首,头发有些凌乱了,口气粗粗的,胸口此起彼伏,眼睛有些猩红。
  “想啊。”他挠着耳郭,嘴巴抿紧,懦弱地看着钱烂烂的眼角,不敢直视她那漂亮的瞳孔。
  “那我不是给你机会了吗?”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感觉胸膛都要气炸了,她伸手抚着胸口,吐出一口又一口的浊气。
  像极了冒黑烟的烟囱,眼睛煞气腾腾的,难说,一会会不会变成一支利刃,剐了底下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硝烟弥漫的现场,小药童就像只乌龟,缩头缩尾,匍匐着身子,不,是身子蜷缩像一只空空的龟壳,盖在地上。
  他只有嘴巴小小地张了张,闭了闭。
  “你先给老子滚出去!”
  真当小药童想把心里话掏出来时,头上一句话如扫堂腿一样迅猛地朝他飞来。
  小心翼翼地把头抬起,怯怯地瞟了眼头顶上的人眉间的怒火,小药童含了口凉气在口中,似是要化去他周围的被钱烂烂浇下的怒火烈焰。
  然后小心地将脚往后移,也不敢说要告退,怕一个多嘴,反叫钱烂烂更怒了。
  指不定会像上次那样,把金陵姑姑给喊进来,叫人将他提溜出去丢了。
  这样想着,他觉得还是不牢驾别人了,自个儿提脚走出去还有体面可言,遂就小心地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门。
  门缝里,坐在椅子上的人依旧满目的恼怒,抓着杯子的手十分用力的蜷曲着。
  直到听见那声和他呼吸一样轻的掩门声,小药童才长长的吁了一口凉气,把心中的害怕吐了出来。
  吐了吐舌头,小药童将弯曲的头直了直,本欲伸手捏捏伸伸累坏的腰身,才一抬头,登时就吓坏了。
  一群的奴才,黑压压地布在了围廊上,像栅栏一样守着这里边的……羊。
  这这,也太多人了吧?
  小药童只管惊奇,却也没多问原因。
  他心中自是明了的,摸着他受伤还未痊愈的屁股,大家都是同道中人,钱烂烂逃走那人没有谁可以幸免一顿板子。
  就连,打板子的人也罹难……
  收回了看向围廊的眼光,他板着手,像个大老爷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绕到那条拐角,路口有两只分岔,他逮住辫子的手一顿,站在两个路口来回地踱步。
  一边是去药房的路,一边是去花园的路。
  好不容易逮了空子,不溜出去玩玩岂不可惜,傻傻地按部就班给那老头当畜生虐,是不是傻?
  能摸一会鱼就贪到便宜,赚了!
  反正,那老头也不知道他何时从里边滚了出来。
  这样利弊权衡之下,小药童毅然决然地朝着那条通往花园的路迈开了潇洒的步子。
  那是一路繁花似锦,香气扑鼻的道。
  走在花香里,扫去烦恼,脑子清醒,仿佛浑然没有经过毒药的浸泡,他心情愉悦。
  这种愉悦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小药童的愁绪又上来了,他恼怒地踹了踹脚下的挡住绿草阳光的大石头。
  完全是把对老宁儿的脾气撒在了那块无辜的石头上。
  两手叉腰,小药童伸脚奋力地推了推那个大石头,奈何他人小力气也小,大石头仿佛从地上长出来的,纹丝不动。
  废了半天劲,他终究还是放弃了,两手捏着腰,摇了摇,又扭了扭屁股,张开了手臂,松了送筋骨。
  然后,跳上去,一屁股坐在上边,撑着腮,望着一块空地发呆。
  那是一块头顶没有大树遮阴,旁边没有小草争夺阳光和水分的空地,只有磕脚的沙子铺白的。
  望着一会儿,远眺改为俯视,小药童的视线就移到了屁股下的大石下的绿草,它们真是生长发育不良时。
  缺少阳光,缺少天地。
  跳下石头,小药童如狗钻洞一样钻到大石下,在杂草中翻寻。
  瘦小黑乎乎的指条略过嫩草,他找着了一株瘦小的和他一样要嘎了的降珠子,刨了土,将它从阴湿的地底下连根拔起。
  把它放在沙地上,徒手又从沙地正中央刨土,凿开一个小坑,捧起那株降珠子,小心将其稳当的安好身子。
  又捧了一棒子土将根部牢牢地固定好,他才满意地站了起来,欣赏着自个儿手把手创造的杰作。
  黑乎乎的脸上不自觉地扬了一个笑。
  刺眼的阳光像利器一样穿进他的眼睛,他不自觉地伸手挡在了眉头上,朝那睥睨天下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随即,眼睛又冲着高高地围墙望去,天空看起来是有限的,外面没有边际的天空令他遐想。
  而头顶的这片天空令他厌倦。
  他是不是该离开这种暗不见天日的狗畜生活了?
  在这儿呆了十年了,像一只不会振翅,不会鸣叫,只会蜷卷的笨鸟。
  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命丧于此,视线中,脸上的器官,唯有鼻子的一点他是可见的。
  看起来很黑。
  戳戳手指,小药童沿着原路返回……
  或许,和钱烂烂一起跑出去,做一个亡命之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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