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只能长这儿了

  她要做的就是一寸光阴一寸地削,时间薄了,事儿才能办的称心如意!
  而不是拉长了时间耗成老宁儿这狗样——十年制一瓶刀尖儿?
  十年磨一剑么?
  钱烂烂睨了一样老宁儿:废材!
  这眼神儿,咬的老宁儿周身一冷,似是被马蜂蛰了般。
  可这瓶十年得一的刀尖儿确实宝贝,时间就是金钱,可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便宜了他这个好徒儿。
  于是,老宁儿再次将手中那瓶贱货递上,脸上的老肉堆了堆,“主子,用这瓶。”
  钱烂烂看着他脸上的老肉如蚯蚓爬土,笑了,他恐怕没有多少个十年来熬一瓶刀尖儿了,所以……
  ……等他一嗝屁,留下这一瓶刀尖儿就成了世间仅此的一瓶,啧啧,绝版的东西得多贵!
  啧啧!他心中的算盘敲得可真是劈里啪啦的响,钱烂烂都听见他的心声了。
  人命关天的事,钱烂烂偏偏就要碎了他的心。
  玉手摸上老宁儿递上的那瓶白瓷儿,钱烂烂嘴角拉出一道狠色,贱货看着就碍眼!
  “啪叽——”
  这一声当真是响的清脆,地上的瓷儿、药粉儿狼狈晾着。
  瞅着地上的狼狈,老宁儿用鬼疑的目光看着这小主儿,她要干什么?
  这一瓶也不便宜啊!
  也得花个一年半载的时间,他的心血啊!
  老宁儿咬牙切齿,却不能发作,一口气堵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就像他平时便秘一样,进也不是,出也不是,脸都憋绿了!
  而此刻,他脸都憋红了!
  这还只是开始罢了,下一秒,老宁儿脸都红的硬邦邦的,他气到要冒火了。
  这个小妾,她竟然,她竟然……
  钱烂烂不知是听错了没,竟有嘎嘎的声,像是老鼠在咬牙。
  她往小药童伤口上撒药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一瞧,老家伙气得不轻啊!
  不知道他那口老牙能不能禁得起他那般歹劲儿的磨,不会掉么?
  转头,钱烂烂又一心扑在撒药上,她心情似乎不错,嘴角是带勾儿的。
  大概是喜欢这种别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
  宁老儿无可奈何,一是自个儿无能到地,而是别人太能了,能上天了。
  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乳臭未干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了他!
  飘?不过是仗着爷的宠爱!
  爷是天,那这个女人就是天上的云。
  上好的药用在小药童脑袋上,血止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有点迷糊。
  主儿不都是坏的么?
  像他师父这样的主儿,小药童撇撇嘴,心中对师父的感情大降价,对钱烂烂的好感大升华。
  不过,小药童愧疚又来了。
  早先还把人家当贼看,摔着扫帚要打要杀,现在好了,园子都是人家的,这个小药房自然也跑不了了。
  她就算把抽屉里的药搬空也是拿自家的东西。
  从桌面扯下一条纱布,比着小药童的伤口,她包的人家只剩下俩只眼睛两个鼻孔,吃饭的嘴没给留下。
  明明是后脑勺受伤了,结果搞得人家前脸毁容了。
  就这么看着小药童漏出四只孔的白脸,钱烂烂笑得气喷,她手艺怎么就这么棒呢?
  真杰作!
  “要不……”钱烂烂瞧着老宁儿的瘪瓜脸道:“你给他重新包扎吧?”
  “不要——”
  两人异口同声表示拒绝,一个嫌弃师父,一个怨恨徒儿。
  二人四目相咬。
  师父:臭小子,吞了我十年的心血!
  徒儿:混账师父,白伺候你十年了!
  钱烂烂站起来居高临下,鄙视两人说翻了就翻了的师徒情意,“不就是一瓶药,至于么?”
  虚情假意还能不能继续了?
  两人像牛一样鼻子里发出哼哼声,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咬起来,这是结上不可化解的梁子了?
  不过,碍于钱烂烂这尊大佛杵这儿,二人不好发作,纷纷撇开了眼。
  眼不见,心不烦吧!
  刚一心扑在刀尖药上,老宁儿好像忘了问候这位贝勒爷的枕边人了,于是他清了清眼中的怒气,作揖问道:
  “不知主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可是身体不适?”
  此话一出,小药童也很关心地看向钱烂烂白净的脸,目光禁凝,好似非得从她脸上瞧出个什么大病好给她治了。
  “我没病。”钱烂烂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打消了小药童的担忧。
  没病上药房做什么?
  奔着他的刀尖药来的?
  还是来求别的药?
  老宁儿头上一下子冒出了三个问号,自个儿回答不上来,也不敢不知死活地脱口而出。
  他只是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这个嗅觉如狗的女子。
  到底所为何事?
  不过,转眼之间老宁儿眼光又盯上了钱烂烂手中那剩下的半瓶刀尖儿。
  所谓苍蝇再小也是肉,况,这价值千金的刀尖儿可不是什么苍蝇腿,是块泛着金光的肥肉。
  丁点儿也是止血良药,可惜大半瓶便宜这臭小子,老宁儿内心狭隘地一想,怨恨的目光又瞟上了小药童的白脸。
  “那主子前来所为何事?”小药童躬身问道。
  “我……我来自然有我的事。”钱烂烂也不好说,她现在把握并不大,还需摸清楚理论知识这一块。
  毕竟,她看的《奇花异草总汇》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脑中到底还残留了多少草她自个儿也没个数。
  她需要温故知新才能让小草草重新长上脑门。
  小药童好无奈,主子不方便透露,他如何帮得上手呢?
  “主子不妨示下,奴才愿效犬马之劳。”
  狗啊!这么快就踢旧主儿,巴结新主了?
  老宁儿内心厌恶,眼睛里泛着冷冰般的刀光,恨不得要咬死这叛他之犬。
  如此热情帮忙,钱烂烂自是来者不拒的,“那你替我将药柜子都拉开,气味重,易挥发的就不用拉了。”
  小药童乐意道:“是,奴才遵命!”
  二人和谐,和气,好似刚那会的流血事件不曾发生过,可是,小药童后脑勺上的伤是真的,这个有丑爆的包扎为证。
  瞧着小药童矮矮的个子,钱烂烂的欣慰不禁脱口而出:“真乖,小弟弟!”
  小弟弟??
  小药童一个奴才可受不起这声亲切的小弟弟,况且……他也是一把年纪了。
  “主子,奴才年纪不小了,受不起您这声小弟弟。”
  “啊?我看你挺矮的呀?”钱烂烂嘴翘。
  唔——又是这该死的身高!!
  小药童自卑了,这会,一直在旁察言观色、默不作声的老宁儿笑了。
  “他他,只能长到这了。”
  这话就扎心!
  侮辱!
  小药童窝火极了,气的要爆粗口打人,这话平时说说就算了,现在当着主子的面竟然抬上面来羞辱人!
  还给不给脸了?
  “你不会是侏儒症患者吧?”不到1.3米的身高,钱烂烂捏着下巴想了下,给出了这样的答案,脱口就问。
  “侏儒症?何为侏儒症?”小药童着实不明白,吊着脑袋呆头问。
  侏儒症古人管它叫什么来着?钱烂烂没印象,不过看小药童这屁大点的身高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哦,没什么。”钱烂烂不想废话给古人科普,扯多了他便怀疑你有病。
  可是,老宁儿听见侏儒症三字脸色却是一惊,眉目皱的浓重,不知在想什么。
  小药童摸了摸脑袋,也没多纠结这事儿,蹭蹭蹭地就爬上了楼梯去开柜。
  不过他依然坚信自个儿还是可以再长长的!
  刷刷啦啦几下,装药的抽屉七七八八地拉开了,药香在空气中荡漾。
  钱烂烂的鼻子灵,不是药香钻进她鼻子了,倒像是她的鼻子长到了抽屉里边。
  她刻意去闻,药味儿便变浓了,被小药童打跑了的《奇花异草总汇》又跑回来了,在她脑中徐徐展开。
  读过的书早就成了她脑中的炸药,这奇浓的药味如同戴星子的火柴丢入她脑中的军火库。
  此时,她大脑中发生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唤醒了她沉睡的记忆——《奇花异草总汇》
  味道,化成了实物,她脑中开满了花,种满了草,书化成了一片花花世界。
  老宁儿站在一旁,以一种别人难以琢磨的眼神去琢磨钱烂烂的表情。
  她在想什么?
  似乎很愉悦,白净的脸皮似乎被青草轻轻柔柔地拂过,格外柔和,和他皱巴巴的老树皮脸皮是没得比的。
  老宁儿不自觉抚上自个儿的糙皮儿,呃,真么糙!
  这妮子在想什么?感觉她拥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老宁儿好生好奇。
  小药童按要求,把能拉的抽屉都拉了一个遍,从梯子上下来就瞅见这主儿如失了神般的定住,一动不动。
  她的神跑哪去了?
  好似进了另一个世界!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很想上前问问这位主子你上哪溜达去了,神都没了!
  小药童心中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和老宁儿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主子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约摸过了一炷香,钱烂烂回过神来,动了动脚才发现脚已经站麻了。
  钱烂烂揉着太阳穴,《奇花异草总汇》这本书真不是一般的浩瀚,烧脑,真烧脑!
  小药童重新回到铜碾子槽的岗位中碾磨,而老宁儿则是坐在斜椅上傻乎乎地等了一炷香。
  等他的半瓶刀尖儿!
  “主子,您回过神了?”老宁儿站起来问候。
  “嗯。”
  老宁儿用皱纹堆出一个比刀疤还丑的笑容问道:“那您可否将那半瓶刀尖儿赐还予奴才?”
  “嗯?这个?你有病啊?”钱烂烂举起刀尖儿问道,“你哪流血了?”
  老宁儿被她那句“你有病啊?”噎着了,是不是趁机骂了他?
  他回了下一句,“奴才没流血。”
  “没病别乱来。”钱烂烂道。
  老宁儿有些憋屈,那玩意儿明明是他的,于是他好言相劝:“主子,刀尖儿是奴才十年的心血,可否将它还回。”
  被她强盗式地便宜了那小子老宁儿就已经心口大流血,若是她再不还回来,恐怕老宁儿都要拿老命相拼了!
  故而,他看向钱烂烂的眼神有些凶,好像她不给就要放狗咬她。
  “你真的花了十年在这玩意儿上?”钱烂烂不大相信,因为,十年时间对于她来说能做的事儿太特么多了。
  “是的。”千真万确。
  “主子可是不信这是奴才的东西,您可问我那好徒儿,他可是我一手泡大的,泡了十年,十年间他可是见证了我的刀尖儿从无到有的发迹。”
  老宁儿口气实实,半点虚假不含。
  “那可是十年!”钱烂烂瞅着他满脸褶皱如他满头的白发挂着,道:“你可真会蹉跎岁月哪!”
  呃!
  她这话什么意思,瞧不起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工作的人?
  “我用都用了,你不妨赠予我好了。”钱烂烂漫不经心地说道。
  殊不知,在老宁儿这倔老头看来是恬不知耻,得寸进尺,厚颜无耻!
  憋屈,憋的老宁儿脸上的皱纹又凭空多出了几条。
  因为,制药的料全是贝勒爷的钱袋子里流出来的,人家真的要了去,他也不能恬不知耻,得寸进尺,厚颜无耻地说一个“不”子。
  给她,是物归原主!
  可是,这十年心血怎么算,总不能也一齐算在贝勒爷头上吧?那可是他的十年白花花的岁月!
  叹口气,老宁儿心道:罢了罢了,谁叫这女人睡在贝勒爷身侧,给吧,不给等着人家来抢嘛!
  虽然,钱烂烂口气随意,不像强盗的口吻,做的事与抢无异,因为,老宁儿就是个强盗手下的弱渣渣!
  他低着头说:“主子既然看的上,奴才自是不胜欢喜。”
  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恨毒!
  “小药童,接住!”钱烂烂喊了一声在岗位上的小药童,挥手便将白瓷瓶子抛过去。
  小药童听见声音后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地站起,伸手接过白瓷瓶儿。
  好家伙,惦记了十年东西竟轻而易举的到手了?
  这主子也忒好的了,小药童这样心想,转头看向老师父那张气得不轻的脸,心中痛快极了!!
  主子赏的,想必师父也没辙找他要回,真特别感谢这后脑的伤!
  小药童吐了吐舌头,拿着瓷瓶儿朝老宁儿挥挥手。
  这是在刺激他?
  小子,你活腻歪了!!
  “老头,我赔你一瓶刀尖儿吧,不是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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