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笔成思

  刚入夜,炎雀就依照平时一般,来给苏苒青施针了。江篱趁着苏致渊和瑶安公主都在,便叫走了苏苒湘,两人一起寻了个由头跟着炎雀回到了药房里。
  苏苒湘见四下无人后,让江篱将房门关上,自己走到了炎雀身边,开口说道:“炎老,苒湘一直有个困扰,想请教您,不知您可否回答。”
  炎雀心中有了些许猜测,让他们俩都坐了下来,说道:“大小姐不必客气,若老夫知道,必定会知无不言的。”
  “炎老,苒湘知道您从不愿提及过往,苒湘也没有非要冒犯您的意思,只是看着我的妹妹苒青,这次差点儿命丧于嗜血之毒,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何人所为,如此心狠手辣。”
  片刻的沉默之后,炎雀才开口了:“大小姐的意思,老夫听明白了,你们是在知道了这是留存西境王室的一种毒药之后,想知道到底还有谁得到了老夫的真传,是吗?”
  “既然炎老如此坦荡,那苒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当年我不小心听到了您和我父亲的谈话,我清晰地记得你们的谈话中出现了徒弟二字,可我们都知道,您从来不收徒,所以想来问问您,是否曾经有这么一个徒弟?”
  炎雀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说道:“罢了,罢了,老夫深知你们救人心切,这次二小姐吃的苦,老夫也是疼在心里的。其实,你们应该也能猜到,老夫当年就是为了彻底销毁嗜血之毒的流传,才从西境辗转到了大靖国的。可能你们不知道的是,老夫当年是做了一个假死的局才一路逃到了这里,幸得被苏老爷所救,才苟活了这么多年。当年,西境的世子鄞桓虽然年幼,却在医术上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老夫十分爱惜他,便将其收入做了关门弟子。经过了老夫的一番悉心教导之后,世子便对药理和用毒上的研究有着过人的造诣,他甚至可以自己配制毒药再解毒,深得老夫的喜爱。后来,老夫经过了多次反复的尝试,才研制出了嗜血之毒。所以说,当日老夫为那位公子诊断出了所中之毒为嗜血时,便猜到了是何人所为了。当年,老夫确确实实一把火烧毁了所有的东西,就是为了让嗜血彻底地消失。如今,此毒能重见天日,恐怕天底下除了老夫,也就只有他才能将其研制的如此成功了。”
  “原来炎老还有这样的遭遇,今日与我二人说出实情,江篱真是惭愧,让您想起了不堪的过往。”江篱听后,很是愧疚的说道。
  “都过去了,只是老夫认为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便无需再被忆起。不过,世子既然能如此费尽心机地要置那位公子于死地,他的身份老夫也大致能猜到一些。不过,事关两国国事,老夫也不便多问。如今老夫能有幸救过这样一位风云英雄,还能遇见江公子这样的医学天才,也不枉此生了,哈哈……”
  “炎老真是谬赞了,不知我与那西境的鄞桓,谁更胜一筹呢?”江篱有些坏坏地笑道。
  “瞧瞧这,真是经不起夸赞,又开始了啊!”炎雀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依老夫看,不分伯仲,只不过江公子是心存善心,寻求的治病救人之道;而世子却是有些执念过重,不愿臣服于任何人,一心想将西境做大做强,有些剑走偏锋了。你二人的身份不同,实现价值的点也不同,但是医术上的天赋却是不相上下。”
  “炎老,如您所说,可谓是一针见血!今后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会会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了!”
  苏苒湘终是听明白了这里的缘由,说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事关两国,苒湘一个小女子确实是不便多话。只是知道了这仇人竟然是西境的世子,他的目的是想用我妹妹来做实现大计的垫脚石,我就真真对他恨之入骨。只可惜,苒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这狂徒逍遥法却无能为力!”
  “大小姐,既是关乎国家大计,谁也无可奈何。来日方长,咱们只需静静等待,总会有大仇得报的一天。”江篱安慰道。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今夜多谢炎老坦言,苒湘感激不尽!”苏苒湘转身就跪了下去。
  “大小姐,可使不得。其中关系,老夫也只能言尽于此,现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好二小姐,希望她能早日苏醒。”
  “嗯,多谢炎老!那我们就告辞了。”江篱和苏苒湘起身走出了药房,回到屋里去看苏苒青了。
  宣王苏醒之后的大半个月,一直在配合着炎雀的医治,身体已经全好了。最近,每日都会按时练武,用江篱的话说,宣王已经到了可以强身健体的时候了。只是,宣王一直很想念苏苒青,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他想着苏苒湘的脚伤是不是应该好些了,两个人在庄子上住了那么久,也该回来了。于是,他有些忍不住了,去找了苏致渊。
  苏致渊此时刚从屋里看完苏苒青出来,苏苒青胳膊上的刀伤已经全好了,没有再出现溃烂炎症的时候。她的面色红润了许多,每日都会清醒半刻,也是在大家要喂她汤药时,把她叫醒来的,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苏醒。
  炎雀配制了一些新的膏药来,苏苒湘和瑶安公主每日按时给她的疤痕处涂上,试试能不能消退些,虽然也只能是活马当死马医了,但是至少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么血腥了。
  宣王走到了苏致渊的院里,看到他正在厅内坐着喝茶,便走了进去。苏致渊抬眼的瞬间看到了宣王,赶忙起身说道:“见过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苏公子有礼了,我今日来确实有事要问苏公子。”
  苏致渊请宣王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给他,说道:“公子,请喝茶,这是前日里刚送来的一款新茶。”
  宣王喝了一口茶,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确实不错!苏公子,我今日来是想问问大小姐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如今已有半个多月了,我看她们还没有回府,就想问问如今她们在庄上过的怎么样了?”
  苏致渊差点被一口茶呛到了,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劳公子惦记了,湘儿近日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因为青儿想在茶园里学习种茶,所以一直未回府。”
  “原来是这样啊,那请问苏公子,能否帮我给苒青带封信,我有些话想与她说。”
  “公子请!”苏致渊将宣王带到了书房里,准备好了纸笔,恭敬地将宣王请到了桌案前。
  苏致渊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宣王坐在桌案前,拿起纸笔便开始写信了。片刻后,他将信装进信封里,但是为了避嫌没有在信封上写字,而是叫了苏致渊在信封上写下了“苏苒青亲启”这五个字。
  “公子放心,苏某明日便会将信送到青儿手上。”说完,苏致渊便将信放到了一个匣子里。
  宣王觉得很是高兴,便不想再叨扰他了,说了几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苏致渊送走了宣王之后,回到书房里瘫坐在了椅子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万幸啊,又糊弄了这么一回,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如此心虚过,紧张到手心都出汗了。青儿真是好福气,能得王爷如此看重,只可惜了这重身份,今生怕是一对苦命的鸳鸯了。”
  苏致渊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将匣子里的信取了出来,转身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苏致渊走到门口就看见苏苒湘在屋内跛着脚走路,笑着说道:“妹妹这是在散步吗?”
  苏苒湘抬起头,笑着回道:“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这不是受人所托,只好折返回来了么。”苏致渊走进门,先将苏苒湘扶着坐了下来,又走到床榻前看了看苏苒青,接着说,“我刚出去了片刻,怎么就剩你一人了?”
  “哦,你说珏淇呀,她去看她哥哥了,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就起来走一走。”苏苒湘倒了杯茶,放在了苏致渊的面前,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受人所托,是什么意思?”
  “唉,我刚出去在前厅坐了一会儿,就遇到了公子,他想问青儿和你为什么还没回府,紧张的我差点就露馅了,还好今日又被我给糊弄过去了。”苏致渊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接着说,“结果,他说想要给青儿写信,我就带他去了书房,这不,信我都给带来了。”
  苏苒湘接过了苏致渊从怀里掏出的信封,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接过信看了看,说道:“唉,我真不是该替青儿高兴还是难过了,看的出来,公子对青儿是真心的,可若不是他,青儿又怎会如此?就说这封信吧,收了就总要有个回信吧,咱们上哪去给他变出来呀!这两年,青儿给我的信中提到过,她一直在模仿公子的字迹,咱们总不能也模仿着写吧?真是愁人呢!”
  “的确,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随随便便就模仿的字迹,咱们要是写了岂不是大逆不道了?可是,不回信也不对,青儿如今还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总要想个办法来应对,不然他下次可就不是写信这么简单了,很可能会直接去到庄上找你们了!”
  “哥哥,你说咱这信是拆还是不拆?”
  “我也正在想呢,这信倒成了烫手山芋了,你说……”苏致渊正说话呢,就见江篱已经进来了,便起身拱手道,“哈哈,江神医,你来了。”
  “哈哈,苏公子太见外了,这大清早的就听到有人叫我神医,真叫人身心愉悦呢!”江篱走到苏苒青的床榻前,检查了下她的伤口,又搭了脉,看着没什么问题了,又说,“我看你们兄妹俩在聊天呢,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江公子哪里的话,我们就是寻常聊天而已。不过,我们眼下确实有件很棘手的事情,不知公子可否帮着出出主意?”
  “苏公子请说。”
  江篱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听着苏致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说道:“这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珏旻要是再这么刨根问底的,我们可不就要露馅了嘛!”
  几个人正思索着呢,瑶安公主和六皇子也过来了,屋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呦,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珏莘,你不去看着你三哥,怎么跑这儿来了?”江篱看见他们二人都来了,笑着问道。
  “家那边来人了,要和三哥见面,他就带着赵昀和信宴一起出府了。我俩这不是没事了么,赶紧过来看看苒青妹妹。”六皇子回道。
  “哦,这样啊,我刚看过小苒青了,她的脉象还算不错。”江篱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珏莘,我听珏旻提起过,你以前是不是模仿过他的字迹?”
  “对呀,大哥嫌我写字难看,就会拿出三哥寄回来的家书让我临摹,怎么了,你难道也想临摹?”
  “我才不想呢,我写字可不知多好看呢,就是眼下有个难关,估计只有你能帮到我们了。”
  江篱指着桌上的一封信,和六皇子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六皇子的眼睛瞪的溜圆,惊讶地问:“你不会是想让我代写吧?我不行的,三哥认得我的字迹,若是要他看出什么破绽来,我岂不是死定了!”
  “哎呀,六哥,你怎么如此胆怯?连我都知道,你这些年可是一直在苦心练字,用的可都是三哥寄来的家书,怎么会不行呢?”瑶安公主说道。
  “六公子,我这里还有青儿写给我的信呢,你两方参照一下,简单写个回信报个平安就行了。眼下我们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是唯一能救大家的人了,就答应了吧!”苏苒湘心急地说道。
  六皇子看着大家坚定而又期盼的眼神,不好再推脱,硬着头皮应了下来:“既然大家都这么信任我,那我姑且试试吧。”
  “哎,珏莘,你可不能说试试,这可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事情,我们大家的安危可都在这封回信里了,咱们只许成功!”江篱起身,一把搂过了六皇子的肩说道。
  “刚好现在公子不在府里,你们等着,我去把青儿写给我的信都带过来。”苏苒湘听到六皇子同意了,开心地说道。
  于是,苏致渊便搀扶着妹妹一起去取信了。等了一会儿,苏致渊兄妹俩回来了,他们将装有信封的匣子打开,里面放着许多苏苒青寄来的信件。
  “苒湘姐姐,你们写了这么多信啊,你都保存的这么好,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呢。”瑶安公主看着匣子里密密麻麻的信,说道。
  “说来惭愧,当年家中突逢变故,我给青儿的回信少之又少,青儿却还一直给我寄信,一个月一封,从未间断过。”
  “大小姐,咱们把珏旻写给小苒青的信拆开吧,你帮忙把信念给小苒青听,看看她有没有反应,这也许也是个能让她尽快苏醒的良药呢。”江篱站出来提议道。
  “好,我这就去!”苏苒湘拿着信封,走到了苏苒青的床榻前,其他人为了保持屋内安静,便都去门外等候了。
  “青儿,宣王已经痊愈了,要让他知道你为了救他变成了这样,他一定心疼死了。只可惜我们真的开不了口,便只能用这种方法隐瞒下去了,可若是你再这么睡下去,我们就真的要瞒不住了。”苏苒湘趴在苏苒青的耳边低语道。
  苏苒湘坐起了身子,轻轻地拆开了手里的信,徐徐念道,“苒青,你还好吗?这次是我让你担忧了,不过只要你没事,已是对我莫大的安慰了!如今,我已痊愈,却迟迟未见你回府,心中甚是思念,不知你是否也是如此?有些话,那日我就想说了,因这次的事又没有说出来,不知你可有生我的气?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像这样让你担忧了!至于这未说出口的话,我想亲口说与你听,好吗?我等你回来!”
  苏苒湘读完了信,摸了摸脸上的潮湿,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落下了眼泪。她抬起头将信纸好好叠起,无意中看到了苏苒青的眼角有眼泪流出,惊喜地喊道:“青儿,你是听到了我读的信了吗?青儿,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你家公子亲笔写下的信,他说他想你了,你若是也想他,就快些醒来吧!”
  众人听到了苏苒湘的喊声,纷纷跑了进来,他们看到了苏苒湘正在为苏苒青擦拭眼角滑落的泪水,擦完了又会流出来。她的手指头还会动,瑶安公主看着不禁捂住了嘴巴,激动地流下泪来。
  “她有知觉了,她能听到我说话,她真的对公子的信有了反应,你们看到了吗?”苏苒湘激动地站了起来,说道。
  江篱赶忙上前查看了苏苒青的情况,发现她真的开始对外界有所反应了,顿时欣喜若狂地转头对众人说道:“好,好,太好了,小苒青的确能有反应了,珏旻的这封信来的太是时候了!”
  “珏莘,下面就要看你的了,咱们拖个三四日怎么也该给回信了吧?”江篱走到桌前,手摸着装信的匣子说道。
  “嗯,我大不了多试几次,你们先想好要回什么信,我比照着慢慢写,到时候,你们一起把把关。”
  苏苒青的好转给屋里的众人增添了不少欢乐,每个人都兴奋地抢着走到她的身边和她说话,这间屋子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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