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解毒

  忙碌了一天的赵昀和信宴趁着夜色翻墙而入,他们径直走进了苏致渊的房间,看到六皇子在厅内坐着,赶忙走上前。
  “见过六公子,怎么样?找到能给公子解毒的人了吗?”赵昀焦急地问道。
  “外面找不到,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供血,是……是苒青妹妹在里面……”六皇子羞愧地低下了头。
  “什么?怎么会是她?”赵昀一时反应不过来,诧异地问道。
  “苏公子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方法都寻不到人,炎老说三哥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马上开始解毒,苒青妹妹就自告奋勇了。而且这屋里也没人合适了,你也知道珏淇的身份,大家根本就没考虑过她。苏大小姐就更不可能了,她现在还有伤,站都还站不起来呢。最后,就只剩苒青妹妹了,而且她是唯一一个站出来甘愿冒险的人,炎老也给她把了脉,说甚是合适,就……就去了。”
  “你是说现在已经开始了吗?那其他人呢,都还好吗?”赵昀听着这些话,心里也很是愧疚,但是见屋里没有多少人在,便问道。
  “大小姐抱着致渊哥哥已经哭了一下午了,整个人都昏过去了,致渊哥哥就送她回去歇息了。江篱说他们都是男的,照顾苒青妹妹不是很方便,就让珏淇进里面帮着照顾了,我刚从里面出来,就碰到你们回来了。怎么样?有消息吗?”
  两人都摇了摇头,信宴说道:“我们去的时候,茶馆里已是人去楼空,后来我们又追了一路,倒是碰到了几个西境的人,有的被杀有的服药自尽,没留下一个活口。后来我们同暗卫又追到了西境城门外,远远地看到西境的世子正在入城,就不好再跟了,只好先回来再做打算。而且,苏府门外还有几条看门狗呢,也都死了,与那几个人一样都是死侍。看来这次他们虽说是临时起意要杀公子,但逃跑计划相当周密,根本就不像才到垣巷城几年的样子,赵大哥分析他们应该是蛰伏已久了。”
  “真是可恶,总有一天,我也要亲自上阵,杀了这个该死的世子,来替三哥报仇!”六皇子生气地双手拍在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唉,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如若这次公子解毒成功,等回到了雁栖城,一切再从长计议吧。”赵昀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六公子,里面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咱们公子他……”信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问道。
  “嗯,午时就已经开始了,看时辰应该已经完成第二次放血了。我之前进去看过一眼,苒青妹妹一直在强忍着,炎老说刀割过的伤口可能会留疤,今天才是第一天,都不知道她要留多少疤痕才能算完。”六皇子说着说着,也有些哽咽了。
  又等了一会儿,江篱和瑶安公主走了出来。江篱只管低头不语,袖口处还有没干的血迹在,他已经不想开口说话了,略过了他们几个就出去拿新的药材了。
  瑶安公主则是坐在椅子上,一边抹泪一边说着:“苒青姐姐,她真的好疼啊,却硬是忍住一滴泪都没流下来。她现在又昏昏沉沉地睡下去了,江篱说她喝了滋补的药,再好好睡一觉是有好处的。可是,六哥,你是没看到那场景,我真的是忍不住了,现在就想大声地哭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瑶安公主终是抱着六皇子哭了出来。
  “即便是这样,我们又能怎么办呢?既然已经用上了苒青妹妹的血,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现在她已经成为了救活三哥的唯一的希望,谁都知道她对三哥有多么的珍贵,或许是连上天就嫉妒他们的好,才设下了这样的磨难!”六皇子轻声地安慰着瑶安公主。
  苏致渊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也憔悴了许多,正巧碰上江篱回来了,俩人就一起进了里面。他看到苏苒青的面色有了些许的红润,想着应该是补药起了作用,可当看到她纤细的手腕处绑着渗着血的布条,如冷风扑面,瞬间醍醐灌顶。作为大哥,他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眼看着她走向深渊,却又不得不推她进入深渊,心里的负罪感愈发的强烈。
  一会儿,瑶安公主也走了进来,说道:“苏公子,我会照顾好她的,你先去休息吧。”
  江篱听到后,心里不禁感慨:就连平日里最受宠爱的瑶安公主,都好似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学会了心疼人、照顾人,珏旻,你可一定要醒过来,不能辜负了这么多人对你的付出和期盼!
  一直没说话的江篱,突然开口道:“今夜已经忙的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出去商量一下,轮流照顾珏旻和小苒青吧,不然这么多人整日都堆在这里,任谁的身子都会垮掉的。”
  “好!”苏致渊和瑶安公主同时回道。
  几个人在厅里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就让赵昀和信宴一起守夜,六皇子和瑶安公主则是白天轮流跟着江篱照顾里面的人。苏致渊本想出一份力的,但是为保证苏府不受到影响,他必须要同往常一样经营着苏府的生意,也就不适合守在这里了。
  之后的两日里,苏苒湘一边努力地恢复着自己的脚伤,一边去苏致渊那里看望苏苒青。看着她最心爱的妹妹躺在那里,手腕处伤痕累累,才三天,就已经把人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体已是疲惫不堪,平日里除了正常的吃饭,就是用炎雀专门配制的补药吊着,整个人看着已经瘦了一大圈,面色惨白还要硬挤出笑容来让她安心。
  “姐姐,你今日来了,脚好些了吗?”苏苒青很是无力地说着。
  “好多了,今天都可以下地稍稍走动了,你呢,怎么醒的这么早?”苏苒湘强忍住泪水,说道。
  “我没事,昨日睡的有些多了,况且听他们说,你每次来都赶上我睡着的时候,今日运气好,我们能碰个面说说话,也挺好的。”
  瑶安公主上前将苏苒青的身子稍扶起了一些,靠在身后的厚垫子上,又去端了一碗汤药递给了她,说:“苒青,这是新配制的汤药,江篱说根据你这几天的情况,将补药的份量加大了些,先让你喝一碗试试看。”
  “好,给我吧。”
  苏苒湘看着她这样,更是心疼不已。她的妹妹对于这些汤药如此的来者不拒,不就是为了养好身子给宣王供血吗?这些天,只要是能滋补身体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她必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全数吸纳。苏苒湘不敢在妹妹面前流泪,只能忍着,日日回到房间里才会放声大哭,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都甚是奇怪,为何她家大小姐整日都是茶饭不思、以泪洗面,眼睛都肿了许多,人也跟着瘦了一圈。
  自从宣王那晚被抬进苏府后,苏致渊就下令对苏府各处严加管制,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他的院落半步,有什么事都是让管家代为传达。其次,任何人都不允许出入苏府,违令者必有重罚。就连一些守门的家丁,都只能是在外围看护,谁都不允许踏入苏致渊的院落。
  下人们也只是知道有个很不寻常的人在里面住着,但究竟是谁住在里面,为何要住在少爷的院落,就都不得而知了。总之,苏致渊将他的院落乃至整个苏府,都派人看护的水泄不通,西境的人想要从里面探出点消息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苏府外有了暗卫们的保护,敢前来送死的西境人寥寥无几了,只剩下茶馆的管事和三两个西境的死侍还在远处观望着,可是这都三天了,依旧没有宣王丧命的消息传出。每日都只是苏家的少爷进进出出,也是在忙着自家的生意,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唯一不同的,就是苏府至今无人出入,大门紧闭地如铁桶一般,他们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如实上报给西境世子,等着世子下新的命令。
  西境世子鄞桓在房中听着来人禀报的内容,从刚开始的毫不在意到我现在的自我否定,他不可置信地对来人说:“不可能呀,咱们可是亲眼看到宣王被抬进去了,当时那些人的神情紧张,再是刻意伪装,也是露出了蛛丝马迹来,可为什么会没有死讯传出呢?他们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欺瞒皇宫里的那位,总要有密信之类的东西寄出呀?难道他真的没死?那当时真正中毒的人又是谁?难道我真的小瞧了这宣王?”
  “回世子,事实就是如此,属下绝无半点隐瞒。柒大人派属下回来,就是想问您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命他原地待命,再等上三日,如若三日后还是一无所获,除了云俏,其他人就都撤回来吧,本世子再做其他打算!”
  “是,属下遵命!”黑衣人听令退去了。
  鄞桓坐在榻上,手里轻轻地摆弄着腰间的荷包,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荷包一把取下,边看边思索着。
  “世子,您的参汤好了。咦,这荷包怎么还在您这里呀,属下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么久了,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了吧?”鄞桓的贴身侍卫夕疆端来了一碗参汤放在桌上,,见主子一直在盯着荷包看,不解地问道。
  “夕疆,你说那个傻姑娘会不会……”
  “世子,属下没听明白,您说的傻……姑娘,会不会什么?”
  鄞桓将荷包放在桌上,端起碗将参汤喝了下去,接着说道:“我是在想,当初她对一个陌生人都是如此,会不会对宣王也……如若不是这样,为何迟迟都没有消息呢?”鄞桓说着,眉心微皱起来。
  “世子,您的意思是,那姑娘把自己献出去了,就为了给宣王解毒?不可能的,这世上除了您以外,谁还知道嗜血的解毒之法?除非你师傅死而复生了!依属下看,您这是关心则乱,兴许那毒就没起到作用,来日方长,以您的智谋,还怕争不过他一个王爷?”
  “哼,看来我是多虑了,师傅他老人家已经入土为安了,嗜血是他留给我的宝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倘若这次不成,就算他命大,来日战场上必见分晓!”鄞桓目光凛冽地说道。
  “世子,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
  “说不出来就给我咽回去!”
  “说,我说还不行么,就是前日大妃吩咐属下探探您的口风,这世子妃不知您有何人选?”夕疆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生怕世子能听见一样。
  “又来!”
  鄞桓单手拍在桌子上,震的茶杯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他嫌弃地斜眼看了看溅在手背上的茶水,夕疆赶忙递过了一个帕子,鄞桓先是瞪了他一眼,这才拿着帕子擦干了手背。
  “女人最是麻烦,阿娘怎么就不明白呢!阿爹房里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整日沉浸在温柔乡里,只会坏了男人的大计,哼!”
  夕疆听着世子在说大王的坏话,吓的他连忙对世子又是摆手又是嘘声的,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还一直在房间里左顾右盼,生怕被其他人听到。
  “好了,你怕什么?不会有人的,你快出去吧,看见你就心烦!”鄞桓不耐烦地将夕疆轰了出去。
  鄞桓又坐回了榻上,看着桌上的小荷包,思绪还是会不听使唤地回到那个夜晚,心想:这个女人可真是有意思,虽说看着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可她竟然能让宣王这棵铁树有所触动,就必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哼,果然女人啊,都是一样的迷人心智!
  第六日,苏府上下依然按部就班的忙着。苏苒湘的脚好的很快,已经不用轮椅了,可以由她的贴身丫鬟搀扶着走路,只是还稍有些拐着。
  炎雀依旧是早早地起身,来为宣王把脉,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取出了针包,在几个重要的穴位上施针,不一会儿,宣王便吐出了一口血。炎雀收起其中几滴血,滴入了清水中,鲜红色的血液逐渐散开,他欣慰地说道:“今日吐出来的血已成鲜红色,看来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脉象也较昨日平稳了许多,只剩些许余毒还残留体内,再有两日定能成功解毒。”
  江篱在旁边听着,本应是一件让人兴奋的消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随炎雀又去给苏苒青诊脉,虽说有各种滋补气血的汤药给她,但效果仍旧不理想,只是勉强支撑着她熬过每日三次的供血,意识逐渐地模糊,整个人都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怕是只有在刀割取血的时候,她才会因疼痛表现出一丝丝的反应。
  从炎雀诊脉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他轻声说道:“二小姐的身体已是极度虚弱,老夫只能是再想办法为之调理,或许她也只是为了这未完成的使命强撑着。唉,血气为女子安身立命之本,从今日的脉象上看,老夫只能保证二小姐能够活下去,但是她的身体大亏,怕是今后无缘子嗣了。”
  “什么?”江篱和瑶安公主不可置信地喊出了声。
  江篱立刻将手搭上去,一遍又一遍反复的确认,终是摇了摇头收回了手,瑶安公主上前询问,江篱却是两眼无神地呆坐在地上。瑶安公主见他如此,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次她并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擦干了流下的眼泪,拿着一个碗走了过来,哽咽地说着:“江……江篱,好像……又该取血了。”
  江篱闭住了双眼,双手在额头上来回揉搓,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掀开苏苒青的衣袖,已是血肉模糊的无从下手了,他又换了一只胳膊,看到了一点点可以动刀的地方,强压着心神说道:“就这儿吧。”
  于是,两人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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