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惊鸿宴,盛世颜(4)

  只是刹那间,王姬便将眸光移向别处,而赵兰君的眼帘微阖,眸中意味不明。
  他眼角的余光散开,恰好捕捉到一旁鹤年还未收回的探视。
  “谨之,难道你之前…见过那位王姬?” 不然为何她的眼神都飘过来两次了。赵兰君可不会自恋地想到对方对他有些兴趣。
  鹤年并未回答,只沉默地将酒水灌入喉中。
  不过,赵兰君倒是想差了一些,王姬的确对他比较好奇,于是第二次回望时,恰巧遇到他的视线。
  她记得王兄曾经对那位梁州军师很是赞赏,就在方才,她不仅看到王兄数次同那军师举杯共饮,而且饮酒到兴致时,王兄口中还直呼“兰君”二字,与平时稳健的模样略有不同,甚是激动。
  不怪碧玉书如此反应,赵兰君的军师名号在九州皆有所闻,排兵布阵堪称万无一失,而且他所在的军队屡次以少胜多,频频击退外侵,甚至梁州军靠着他献上的锦囊妙计,成功扩张领土,盘踞州郡。
  但世人可能更为知晓赵兰君的名头,而把率领兵士冲锋陷阵的将领抛却脑后,而在这其中,比如甘于充当隐形人的鹤年。
  宴会气氛恰浓,处处皆是觥筹交错的光景,席间不知是谁率先提议,竟欲让王姬展露一番才艺,说是仰慕王姬风华已久,何不趁此机会,让众人不虚此行呢。
  青年郎君们早就翘首以盼,于是阵阵附和声在喧嚷的半空中传开。
  云王先是看向自家女儿,见对方面上大抵没有什么厌烦之色,他才开口道来,“蘅奴,你觉得如何?罢了,都依着你!”
  四周宴客的目光都聚集于此,王姬遂起身上前,“父王,那…既然阿姊已舞过一曲,我便以琴贺之,祝愿您神爽朗,骨清坚,从此且作…人间长寿仙。”
  云王随即笑开颜,朗声道,“好!蘅奴有心了,上次新得了一颗锦夜明月珠,父王待会儿差人给你送过去。”
  “谢谢父王!” 王姬心头一喜,连忙伏身行礼。
  她卧居的厢房里早就垂挂了一颗明月珠,不过要是再有一颗,她就把它安置在厢房外的院子里,这样一来,也能在入夜时明如白昼。
  妆夫人下意识就将目光投向云王,不过对方这时哪里会顾得上她。女人眼里闪过一丝忿忿不平,青若也是他的女儿,为何连半颗明月珠的影子都不曾见着。
  她虽然打理着后院,但就连王姬的府院也未曾踏入,因为云王下过令,王姬兄妹二人的居所不准闲杂人进入,这等闲杂人自然包括她。而且每月拨给兄妹二人的月钱也从未经过她的手,而是由云王身边的管家亲自送过去。
  碧青若低着头,眉目朦胧,身边的婢子自是看不清她眼底变幻的神色。
  “明月珠?就是水珠吧,我有幸在梁州见过一回。听说在夜晚放在居室内,可得一室清辉。” 席间有人提道。
  “这明月珠极其罕见,圆润生辉,若作为装饰,也是明丽耀眼。”
  “没错,早就听闻云王对王姬甚是宠爱,没想到今儿就见着了。那般珍贵的明月珠,竟是轻易就给了。”
  “不过,明珠自当配美人,王姬风华绝代,举手投足皆是名姝气韵,哪有什么不值当啊…”
  众人一一随声附言,似乎早就忘了之前一舞动人的青若。
  随后,王姬命人把她院里的古琴抱来。
  这是一把墨色的七弦琴,周身泛着通幽的光泽,琴身崩裂成断纹,琴弦在月色下闪烁着光莹。
  等到琴弦尝试着弹拨两声,宴客才知晓此为何琴,原是遗幽古琴。
  遗幽是几百年前的一把古琴,自从天下大乱后,不断辗转各处,最后流落到了云王家的公子,碧玉书的手上。
  不过碧玉书两年前就把此琴赠给了他的妹妹,也就是,蘅王姬碧蘅。
  一切就绪,王姬刚欲弹奏,坐在云王下首位的鹤长风立即站了出来。
  “长风拜见云王!”
  “长风,你有何事?” 云王对面前的青年男子很是满意,不仅相貌端美,风度翩翩,而且学识过人,就连身手也尚佳。
  他意欲将蘅奴嫁给鹤长风,至于青若,梁侯家的那个庶子不算差,若不是出身低了些,配蘅奴也正好。对此,梁王和梁侯自是意见一致,他们也认为如此安排最是恰当。
  如今天下一分九州,虽偶时战乱不止,但随着硝烟扩散,纷争不息,战争的后果最终还是两败俱伤,无论战败与否。于是,各州的王侯之间开始结盟,试图巩固自家的疆土。
  而结盟的方式虽有多种,但联姻还是最为常见。云王的确偏爱正妻留下的孩子,不过,当他是一州君主时,他更多考虑的还是扬州子民。
  “长风自小便是在笛声中受过熏陶,琴箫合奏,乃是绝配,所以恳求您…允我为王姬作奏。”
  来扬州之前,梁侯特意叮嘱过他,此行皆为王姬之事,切莫分了心。
  鹤长风打小就是高门嫡子,教养礼仪样样不落。被告知婚事不能自作主张时,虽心里略有烦忧,但他还是顺从父母的意愿。
  如今一睹王姬芳华,他心中自是难以放下此等佳人,心想若能和她做伴,余生定是美满。
  云王微微一笑,随即低眉颔首。
  鹤长风欣喜地望向王姬,后者敛着眉,玉手在琴弦上拂过,静远的琴声在宴席上方传散开来。
  她自顾自地弹着琴,专注的模样引得席间的儿郎纷纷侧目。
  鹤年只是垂着头,饮酒的动作不停,只是放慢了些许。
  青葱指尖在琴弦上一一掠过,来回弹拨跳跃,犹如一缕香炉青烟,往返缭绕,音色绵绵。
  她倏地一改深远委婉的曲调,慢慢过渡到恬静悠适的一面,其间的箫声忙地跟上变化的曲风。
  但鹤长风没有料到,之后的琴声甚是变幻多端,不断从幽远音调转化成典雅音韵,甚至二者兼有。
  直到结束时,众人听到的几乎全是琴的遐思。
  琴,仍旧是琴,但同时可以掩盖箫的嚣扰,让箫声从此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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