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88）黑濑之魂

  “咱们不给那混蛋笠原卖命了！暴走族！撤退！”
  “轰隆隆……”
  鬼冢英吉的命令被一道闷雷淹没了，没人听到。
  他被雨水淋了个透心儿凉，鞋子陷入泥浆，被打湿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脑门儿上，心中的热血早已被恐惧浇灭。
  ·
  “兄弟们并肩子上啊！支援咱们的大将！”
  黑濑的人马愈战愈勇，试图集中兵力冲垮防线，鬼冢手下的暴走族都陷入苦战。
  “你们耳朵聋了么？！我说不打了！撤退！”
  没人听他的，都麻木了，脑子里只剩打架，
  鬼冢英吉打算扔下兄弟们逃跑，可那汹涌的人潮不断向前挤压，将他强行推至前线。
  (别！别把老子推过去！那家伙太可怕了！)
  被称为最凶恶暴走族的鬼冢英吉，像一只被淋湿了的，瑟瑟发抖的小猫，
  这明明只是一场大规模的街头斗殴，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住院几天而已，
  然而，那怀着强烈恨意的男人明显想要杀他，巨大的阴影来到面前；
  “想跑么？！懦夫！”
  ·
  神宫寺隆俊的大拳头挥动起来，砸破层层雨幕；
  这一招是他的师傅彻也教给他的第一种拳法，能够发挥他力量臂展的优势，威力强横的俄式大摆拳。
  “膨！”一声闷响，鬼冢英吉的下颚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剧烈的震颤沿着下颚骨传导到了颅内，豆腐状的大脑组织激烈地撞击着颅骨内壁，造成轻微脑震荡。
  仅仅一击，名震新札幌的暴走族头领鬼冢英吉，便被送入“甜蜜”梦乡。
  ·
  “哦！不！鬼冢大哥倒下了！”
  “快去救他！”
  暴走族们围拢过来，想要把晕厥的鬼冢英吉拖走，却被那巨人的眼神吓得不敢靠近：
  “由奈……哥哥帮你出气……
  我要杀了他……那样的话……
  他那混账妹妹没了靠山，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
  嘴里碎碎念着，神宫寺隆俊高高跃起，手肘垂直，对准脊椎骨猛砸下去，这一下要是打中，不死也得残废。
  “隆俊！住手！你疯了吗？！”伴随着喊声，一个矫健的身影扒开人群冲了过来，
  那人张开双臂，靠着强悍的核心力量，凌空抱住了体重268磅的巨人，
  很快他便支撑不住如此重量，两人一起摔倒在泥地里，打了几个滚儿，
  爬起来的时候已是满身泥浆，互相揪着脖领子，唾沫四溅地喊叫。
  “啥啊？这是，什么情况……”
  暴走族们都看傻了，以为黑濑那边起了内讧。
  ·
  “彻也！你要干啥？！”
  “这是打架！不是黑道火拼！你已经越界了！隆俊！”
  “滚开！别多管闲事！那家伙是我的！”
  “你已战胜他了，一拳KO，为什么还要补拳呢？”
  “还不够！老子还得揍他！”
  “格斗比赛是禁止垂直肘击的！那一肘若是砸断了脊梁骨，破坏了神经蔟，会出人命的！”
  “那更好！老子就是要宰了他！”
  “蠢货！你若成了罪犯，被关进去十年八年的，由奈她怎么办？！
  她就你一个亲人！以她那脆弱的心理和身体，还怎么活的下去！”
  ·
  听到这句，神宫寺隆俊愣住了，
  熔岩般的怒火顷刻熄灭，浑身感觉到了凉意，他这才注意到，绵绵细雨早已变成了倾盆大雨。
  他松开了拳头，低头看着山上彻也，任由对方揪着自己的脖领子数落。
  他是个壮如铁塔的巨汉，可内心深处，却有着极其脆弱的一面，
  缺失的童年记忆，当孤儿的自卑感、长时间做苦工积攒下的疲累，参加地下黑拳落下的无数伤病……无时无刻的折磨他，
  对他造成伤害最多的，莫过于那些噩梦，
  仿佛曾经真的发生过，真实到可怕的噩梦，
  隆俊害怕睡觉，他恐惧那永无止歇的梦魇，总是半夜惊醒，浑身冷汗。
  所以，他在教学楼天台搭了顶遮阳伞，放把躺椅，就是为了补足睡眠。
  可最近半年，情况变得更糟了，
  梦魇开始侵袭他白天的睡眠，令人绝望，感觉自己永无宁日，无处可藏。
  严重的失眠，使得他的精神极度不稳定，学校医生给开了几瓶廉价的抗抑郁药，吃了一阵子，除了副作用，P用没有。
  他需要钱，攒钱搬出去住，他负担不起昂贵的好药，
  最痛苦的时候，就会产生可怕的念头，自我了断，结束这一切痛苦，
  在这冰冷残酷的世上，只有一个理由，支撑着他活到现在，
  那是他相依为命的妹妹，
  神宫寺由奈，
  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亮。
  ·
  山上彻也见朋友目光呆滞，一个嘴巴子“啪！”地抽了过去，
  把大块头脸上的雨水血液都震得飞溅起来，这一巴掌效果明显；
  心中杀意减退，肾上腺素不再狂飙，
  隆俊这才感觉到了冰冷的雨水、疼痛的伤口、疲惫的身躯，
  他的眼皮耷拉着，浑身的伤口像是被撒了盐，心脏狂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伸出手掌搭在朋友的后颈：
  “谢谢你，彻也……俺差点儿做了傻事。”
  “咱们之间，没必要客气。”
  打架是很消耗体力的，两人都累坏了，背靠背撑着身体，调匀呼吸，静待体力慢慢恢复。
  ·
  山上彻也看着溃退遁走的上百名暴走族，晕厥的鬼冢英吉也被抬走了：
  “也多亏了你这一波疯狂输出，暴走族扛不住撤退了，对面的阵线被撕开一道口子，士气也有所下降……接下来，我们带人冲进这道口子，扩大它，分割包围，赢面就很大了。”
  “好家伙，打群架也有这么多战术……我说彻也，你门牙掉了一颗……是被南坂九百里打掉的？”
  “嗯，南坂那小子进步很大，费了好大劲儿才摆平……对了，由奈要是问起来，咱俩可得说法口径一致，可别说漏了陷儿。”
  “没事儿，俺妹没啥心眼儿，好糊弄，咱就说练棒球时候，被棍子抡到了牙。”
  “喂，隆俊，你这家伙撒谎越来越熟练了。”
  “还不是你小子教坏的。”
  ·
  二人歇的差不多了，互相搀扶着站直了，隆俊问道；
  “彻也，这场硬仗过后，你和大野慎武他们还要继续打么？”
  “当然要打！老子可不是因为喜欢这破学校才转学来的，我要登上巅峰，成为黑濑的扛旗老大！然后继承家业！”
  不过嘛，在那之前要团结一致对外，
  大野慎武、还有加贺美洋平，他们都是可敬的对手，可靠的队友，
  大家一起，守护黑濑的荣耀！”
  ”
  听了这些，隆俊再次攥紧了拳头，热血上涌的感觉回来了：
  我说彻也，以前俺觉得，你们这些人荒废学业，为那扛旗老大的位子打来打去，像一群傻瓜似的……”
  “哈哈，现在怎么想呢？”
  “现在……俺也变成傻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