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老四又不是鸡蛋,一碰就碎了

  苏淼淼打开了水果罐头,用干净的筷子给哥嫂侄子侄女一人夹了一块:“剩下的都是我的了,不许来要。”
  饭桌上的其他人,不管是大人小孩,听了这话都笑着点头。
  苏淼淼说完抱着水果罐头仰头喝了一大口甜水。
  水果罐头放在保鲜柜里头冰冰凉凉的,喝到嘴里跟冰饮似的爽快。
  “这天可真热啊。”苏淼淼吃了水果罐头解暑:“只可惜不能拉电。”
  毕竟到了年底,很多地方连大锅饭都吃不下去了,还要闹饥荒呢。别说拉电用电灯、吹风扇了,就是想吃饱饭都难。
  苏国梁听到小妹这话,想了想才道:“县里虽然供电,但经常时不时的停电,现在县里的电厂供电不稳,所以乡下估计要很长一阵子才能通电。”
  而且电风扇也不是那么好买的,有了票,还得排队,花大价钱买回家,可买回家也不一定有电用,稍微用时间久了,电可能直接就停了。
  苏淼淼微眯着眼大口咬着水润的黄桃,感叹着这里东西的真材实料,水果罐头的味道不错,就是很贵而且难买。
  “没事。”苏淼淼咽下黄桃:“进了屋也不是那么热了。”
  土房子就这点好,进了屋里,凉丝丝的,不是很闷热。
  有商城在,她也不需要等到大队拉电才能吹风扇解暑,只是很多东西只能私享,不能共享而已。
  “双抢起码得持续半个月。”苏国梁道:“我得在家里收自留地,然后播种,但你四嫂在供销社上班,所以只能待一两天。”
  苏淼淼扒拉着腊肉饭,腊肉的口感很好,果然猪肉的肉质好,做成什么肉都好吃。这个年代的黑猪肉虽然也不错,但很难买到。
  苏淼淼想事情的时候,家里的孩子们吃的像是撒欢的小狗,又高兴又满足,连脸上沾着的豆子都捻起来塞嘴里。
  “谢谢小姑姑……”小孩们含糊不清的道谢,看着自家小姑姑的眼神跟看到大队里老人嘴里说的仙女似的,在发光。
  “等俺长大了也给小姑姑干活!”
  “那窝给小姑姑烧饭吃!”
  苏淼淼看着他们:“行啊,到时候看看谁烧菜最好吃,谁最能干,到时候姑有奖励的。”
  这话一出,连年仅三岁的苏小鱼眼睛都亮了:“好耶~”
  小姑姑给的奖励一定很棒!
  -
  到了太阳下山,苏淼淼才明白,为什么说双抢是没日没夜的忙。
  白天艳阳照大地,夜里月亮当灯笼。腰杆子累弯了,活也没停下。
  六七点,天都黑透了,人还没散,到最后还是苏大林敲了锣让大家散了,这才解散。
  靠着地吃饭的农民,不管平时咋样,要紧的时候,都会咬紧牙关打起十二分精神。
  下了工,众人拖着沉重的身体,这时候才感觉到胃里火辣辣的,是被饿的。
  有人摸着黑去大食堂喝糊糊,有人回了家。
  ……
  老苏家。
  苏国梁地一天收完了自留地里的玉米、红薯,地也被翻过了。
  玉米红薯都放在小院里晒,只留出了中间一条路。
  苏老太太一回来就看到了,累了一天心情不算好,但没夸也没骂。
  小院里支起了一根竹竿,竹竿上点着微弱的灯,忽明忽暗的。仔细看是一个小布袋,里头装着萤火虫。
  “奶,那是俺们抓来的。”
  苏老太太点头,这法子倒是能省点煤油灯,但堂屋里要吃饭咋省得了灯,总不能摸黑吃。
  以前,哪怕是双抢,晚饭也是不吃的。
  苏老太太叹了口气,只觉得自从闺女长大了,连她也跟着变了不少。
  苏淼淼六点就下工回来了。
  “娘,你快进屋,晚上是我亲手做的饭。”苏淼淼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照亮了堂屋桌上摆着一大盆还冒着热气的粥:“看,我煮的菜粥。”里面她可加了不少好料,反正摸黑吃,她也懒得管那么多了。
  “你四哥四嫂在呢,干啥让你受累给他们做饭?”苏老太太撑起身子,走过去:“你这孩子,手上没个度,咋做了这么多……”
  “娘,吃剩了留明早吃啊。”苏淼淼道:“你们干了一天活,又要起早,不剩点现成的,你们哪来得及吃?”
  苏老太太反应过来,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还是娘的小六聪明有心,不像是哥哥嫂子们都跟傻子似的,一窍不通。”但老太太忘了,以前双抢的时候早起没有哪家是能顾得上吃饭的。谁家双抢的时候不得瘦个十斤肉?
  但现在闺女细心,她也不舍得说出来扫兴。
  苏淼淼拉开长凳子,拍了拍:“娘快坐下来吃吧,我肚子都饿了。就等你们下工回来呢。”
  苏老太太忙坐下,鼻子一闻到这咸菜粥的香味,肚子就打起了热闹的鼓:“下次别等娘,你自个先吃,双抢的时候不一定啥时候下工呢。好些个人去大食堂喝完了糊糊就去耙地了,夜里凉爽,人也精神,干活比白天舒坦多了。”
  苏老太太扒拉了一口咸粥,感觉有肉糜顺着嗓子眼掉下去了,她也没深想,已经不敢知道答案了。
  苏家几个哥嫂侄儿们也跟着坐下,面前都是盛好的咸粥,温度刚好,不烫嘴。
  咸粥有肉香,还有菜香,说不出的好吃,但他们没力气叫唤说好吃了。
  “唯一有一点不好。”苏老太太叹气:“满月还好,这会子月亮缺个口子,总有照不亮的地方。”
  “等月满了就要到中秋了吧。”苏淼淼咽下粥,接了话。
  过了中秋,距离国庆就不远了。
  娘讨厌五哥擅作主张,所以每到国庆,家里人就要遭殃了。
  苏老太太似想到了什么,‘嗯’了一声,随即扒拉了一口粥:“今个老四一家……”
  “娘,我打地铺就行,梅花能不能跟小妹睡一屋?”
  “咋的。”苏老太太瞥了苏四哥一眼,有种看透一切的感觉。
  “梅花她怀孕了。”苏国梁说这话的时候难得的像个大小伙子:“三个多月了……”
  苏老太太眼皮都不抬:“你们俩睡我那屋,我在小六屋里睡。”她闺女屋里东西多,可不能被瞧见。
  “谢谢娘。”
  苏老太太哼了一声:“怀了身子还来乡下双抢,存心想给老娘找活干?”嘴上这么说着,苏老太太看向自家四儿媳妇:“明儿你回城去吧,供销社那么好的工请啥假?万一漏掉啥好东西了多亏。”
  秦梅花下意识看了眼自个丈夫,目露担忧。
  苏老太太扒拉着粥,声音不轻不重:“咋的,怕你走了老娘虐待老四啊?”
  秦梅花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不敢讲话,怕说漏嘴。
  苏老太太没好气的嘀咕:“这男人入了赘了,但好歹也是个带把的爷们,你咋跟大老爷们护媳妇似的护着他,老四又不是鸡蛋,一碰就碎了。也就你稀罕。”
  秦梅花红了脸低下头,娘的话太直白,她都不敢看人了。
  苏国梁笑着没有插话。他知道,娘只是习惯了嘴硬心软。
  -
  与此同时,青山县周家收到了一通电话。
  “有消息了?”
  ——那家伙名头不小,打起仗野得很,干活也麻利,所以查到了。
  “还活着吗……”
  ——活着呢,留在朝鲜当了志愿军,支援建设建大桥,好几座大桥都有他参与。
  “年初不是提议在朝志愿军年底以前分批回国吗?”
  ——对,他在最后一批呢。
  “那就是要回来了?”
  “行,我知道了。”
  周文成挂断了电话,眼里有真切的欣喜,可等他挂断电话,目光落向桌面上被打开的密封文件时,他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散。
  桌面上罗列着曾经的黑暗,誊写的证据十分详细,尤其是那单独的一行字:“无需平反,只要清白。”
  白纸黑字,眼前却仿佛浮现了大片的红色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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