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演化结束
安德烈亚来到神殿之中，既感到熟悉又觉得陌生。
初登为王时，他来到这里觐见神明，可惜他与海格力特一样。不，应该是除了墨梅斯王以外的人鱼都一样，都没有资格瞻仰神明的威严。
此刻，他的心情居然有一丝担忧，安德烈亚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立马使用信仰之力加持自身，但依旧无法消除内心的紧绷和忐忑。
“我在害怕什么……海神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已经有多久没有显示出神迹了。”
“是的……海神阿古斯丁不存在，今后只会存在一位神明，那就是我自己，伟大的安德烈亚王。”
“不，安德烈亚神！”
安德烈亚的声音由于体内杂乱的信仰而无序，不同的感情祈祷、疯狂和诅咒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时而温柔，时而坚定，时而沙哑。
“信徒，所为何事？”
苍茫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这让安德烈亚有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安德烈亚敏锐地注意到海神的声音浩大，就和自己的情况一样，这声音就好像有无数人在说话一起叠加。
“我不是信徒，我是神，人鱼的神！”
“安德烈亚神！”
安德烈亚大声回应，就像给自己壮胆一样。惊恐而又茫然间，他注意到整个世界刮起了狂风。
海面上顿时波涛汹涌，夹杂着雷鸣声，无数的光点浮出水面，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扩散开来，为整片海洋镀上了一层光芒的外衣。
安德烈亚惊惶失措地看了看四周，他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会有大恐怖，他跌跌撞撞地打算逃回海洋。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同一时间，直觉告诉他，即便逃跑也没有意义。
忽然间，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只剩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向着海面扩散。
包括安德烈亚在内，浮出水面的数位「海洋歌者」也没法动弹，但他们的大脑还能思考，眼睛更是直直地望向前方。
一个由光芒组成的人形少年，看不清面容，耀眼得无法直视，在虚空中一步步走来，宛如神明本身。
“海神大人……”
众多人鱼的内心不禁翻腾，热泪盈眶，他们这一次见到了自己信仰的神明。
“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什么会差距这么大……”
安德烈亚不敢相信，他太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不明白神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
“我明明也是神……为什么……”
安德烈亚心如死灰，在绝望中等待，在等待中绝望。
海面渐渐平静下来，空气中一片寂静，海神“阿古斯丁”来到安德烈亚面前，就像微风吹过，静静无声但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
他最初是从墨梅斯的信仰中萌芽，再到人鱼一族的信仰开始慢慢成长壮大，对于人鱼，海神神体有着天然的亲近。
残害他信徒的安德烈亚让他不自觉地厌恶，哪怕他也曾是信徒之一。
“海神大人……请原谅我，请原谅我的无知。”
畏惧死亡的安德烈亚艰难地开口向海神“阿古斯丁”求饶，“海神大人……我也是您的信徒啊，还是唯一的「哀悼吟诵者」。”
海神“阿古斯丁”的信仰源于他们，而被奉为神的他，对于自己所属神系的信徒有着绝对的生死大权。
更不用说意识沉睡的莱纳拥有【万物母胎】的所有权限，随时可以醒来。
安德烈亚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体内的能量开始搅动，仿佛自己的灵魂在挣扎，想要逃离自己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的双眼恢复了清明，似乎摆脱了混乱呓语带来的影响。
生命的最后，安德烈亚伸手抓向海神阿古斯丁，视野模糊中，他好像再也不恐惧马上来临的死亡，轻声说道：“对不起，海神大人……”
“我……请原谅我。”
……
安德烈亚死了。
第三代的人鱼之王因为渎神死去。
海神“阿古斯丁”看向了其他的「海洋歌者」，他们顿时感到轻松，立马来到陆地之上虔诚地向神献上了自己的信仰。
“海神大人，您忠诚的信徒们向您请安。”
海神“阿古斯丁”坐于石头王座之上，微微颔首，接着一道蓝色光芒打入众多人鱼的脑海中。
那是安德烈亚的记忆，随着记忆的展示，他们知晓了为何发生这样的变化。
“海神大人……请您来选定人鱼的王吧。”
“请原谅我等的短视，人鱼选出的王终将带来灾祸。”
“还请神来引导我们。”
明显是首领的一位人鱼老者祈求道，眉宇之间满是崇敬。
“引导你们？”
“不，并非如此……人鱼是智慧的种族，你们没有需要我可以引导的未来。根据我与海格力特的契约，你们终究脱离这个缸中世界，与其他的智慧种族接触。”
“人鱼文明的发展是你们的创造力和对生命的热情。”
“而不是我。”
众多人鱼面前闪过一幅幅光景，那正是海格力特与海神“阿古斯丁”谈话的内容。
人鱼老者明悟，神不是道具，不是在遇到挫折和失败就能让你走出的偷懒方式，海神也许并不需要人鱼，但人鱼需要信仰海神请求庇护。
人鱼的一切最终还是要回到人鱼。
这一刻，人鱼老者心里好像通透，明白了神与人鱼的关系，以及如何对待信仰。
“谢谢您，海神大人，您永远都是我们的信仰。”
至此，安德烈亚引发的祸乱结束，一切终于回归正轨，人鱼生于大海，终将葬身于大海。
……
第四代人鱼之王的选择很谨慎。
参与竞选的人鱼都做了充足的准备，尤其在人鱼间流传着人鱼之王不得善终的故事，诸多人鱼都打了退堂鼓。
海神神庙将所有人鱼一一审查，并让他们各自带领一批人鱼发展势力，或是研究出有益于人鱼的条律或是发明。
石座之上的海神“阿古斯丁”注视着人鱼王国发生的改变。历经三代，人鱼王国对于生态和自我都有了巨大的变化。
他们的繁衍都遵从于爱，他们的进食都不会直接杀光整个季节性洄游的鱼群，而是取之有度，用之有度。
从追求生存走向了探索自我。
“这样才是大海中最自由的种族……看来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不远了。”
海神“阿古斯丁”嘴角微翘，如此短暂的一瞬，好像拥有了人性。
……
第四代人鱼之王费迪南德进入迟暮之年。
他早已在年轻时成为了「哀悼吟诵者」，他对此并没有什么不妥，人鱼的心脏是他们留给后世族群的馈赠。
终有一天，他也会将自己的心脏留给后代。
所有老去的「海洋歌者」都将献出自己的心脏，超凡人鱼之间不得厮杀，「啃食者」成为了掩埋在历史中的禁忌。
安德烈亚引发的惨剧很快就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
人鱼早已了解到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水缸，向往更广阔，更浩大海洋的他们渴求离开。
这个世界已经不允许人鱼再出生，否则会再一次破坏生态的平衡。
费迪南德遵循古老的誓约觐见海神“阿古斯丁”，他来到石头神殿之上，将完成最后的愿望。
人鱼一族将离开这个世界。
这场演化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