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麻雀的故事(三)

  我失魂落魄的回了家,想来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也不过如此了。
  我本以为大不了回归以前的生活,但没想到的是才刚一回家,新的不幸就又来了。
  “没用的废物!滚出我的家!我没有你这样白痴的孩子!”
  母子相认如此重要的一幕,我的父亲怎么会不在一旁激动的窥视呢?他看到了,看到了我如野狗般被母亲的侍卫一脚踹飞。
  所以恨铁不是钢,打算彻底放弃我这个累赘。
  世事就是这么难料,本来是我打算将他抛开,没想到他先将我抛开了。
  我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吗?
  当然不能,他这样的父亲毁灭了我的前半生,我不会再让他再毁灭我的后半生了。
  就这样流落街头,我会被饿死,冻死,病死……无论什么死法,结局都是一样的,而我不愿意死,我要成为高高在上的公子,只要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完成这个目标。
  我从白天蹲守到晚上,当过了子时的时候,父亲果然又喝了个酩酊大醉。
  他摇摇晃晃的出现在家门口,口中模糊不清地辱骂着我和我的母亲,殊不知在暗处中的我早已抓紧了石头,当他低头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用尽平生的力气,就这么狠狠地一扔……
  石头在他后脑勺爆开的那一瞬间,血流如注。
  他当即就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我冲进房子将所有能拿的东西都拿走,本来是不想杀他的,但在路过他的时候,想到母亲嫁到了隔壁州都被他找到,如果不除掉后患的话,我总有一天会被他寻到。
  那时的下场可想而知。
  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举起石头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砸在他的脸上。
  直到确定他的鼻梁断了,眼睛瞎了,呼吸绝了,才将他的尸体拖回房间,拿着该拿的东西远走高飞。
  自那以后,我自由了,不过故乡也待不下去了,所以流落到了武安县。
  也是在这里,我遇见了曾凌。
  当时距离我离开家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身上的钱财早已花完,我沦落到街头,成为了一名乞丐,是他见我可怜,收留了我。
  起初我是真的很感谢他,毕竟是他给了我生的机会,还让我接触到了以前想也不能想的读书。
  可慢慢的我就发现,事实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与其说他是想要帮我,不如说他想要的是帮我而获得的一系列的好处。
  譬如得到他心爱的女同窗的仰慕,又譬如得到那位将自己长久缩在阁楼里读书的父亲的关注……哈哈,原来贵公子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他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日日夜夜的徘徊在父亲的房前,哪怕端茶送水也甘之若饴,就希望能够跟自己的父亲多说几句话。
  曾凌经常在夜里失眠,不止一次在我耳边哭诉,但这算什么事呢?
  他的父亲既不喝酒,又不滥赌,更不会抄起棒子打他,已经给了他丰沃的生活了,每天泡在蜜罐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上课还有一位门当户对,温柔聪慧的青梅陪伴,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是像我一样拥有一对不要我的父母?还是说像我一样需要在寒冬腊月里洗衣服?
  我早就看穿了,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向我这个下人炫耀而已,无病呻吟,装腔作势,矫揉造作,恶心至极。
  如此虚伪肮脏的人竟然是富家公子?
  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人与人之间本质上还是一样的,只是有些人投了一个好胎,得到了一身的光环,所以才显得不同而已。
  如果我能够将他身上的光环扒下来,我也一样能够成为别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存在。
  取而代之……
  那一天上学的时候,先生正好在课堂上教授了这个成语,于是在我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一刹那,顿时如同生根发芽了般,开始疯狂的生长。
  是啊,既然你这样不珍惜眼前的生活,那就给我吧,让我来把握这一切。
  想到就做,我向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既然要取代,那当然要完美地取代,于是我开始在背地里悄悄收集曾凌早逝的那位母亲的信息。
  事无巨细,无论大小,只要能够打听到的,我统统铭记于心,包括她喜欢喝什么茶,做什么事,有什么习惯的小动作,口头禅是什么……
  为了不引起疑心,不留痕迹,我不追求效率,只追求浑然天成,所以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打听完成。
  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位活生生的身影。
  她就是曾凌的母亲。
  经过长达两年的调查,我甚至觉得自己比曾凌还要了解她。
  我开始旁敲侧击的,通过一些迂回的方式将我准备好的故事透露给曾凌,将自己伪装成她母亲留在外面的私生子。
  起初的曾凌自然猜不到什么,只是假惺惺的对我的身世感到同情。
  可慢慢地,渐渐地,他开始回过味了,愕然发现我口中的母亲竟然与他的母亲是那么的像!
  哈哈哈哈!能不像吗?这故事就是我用她母亲的人生结合我的经历撰写出来的,用洛阳那边的话来说,就是“独家定制”!
  他试探了我几次口风,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位一无所知被抛弃的私生子,这样的无知,引得他对我更加同情了,他更加确信我也是曾府的后人,是他的弟弟。
  从那以后,我虽然名分上还是下人,但终于摆脱了下人需要做的事情。
  不仅如此,似乎为了补偿这些年对我的欠缺,曾凌还送了一大批点心给我……我认得这些东西,曾凌里是从来不碰的,只是放在桌子上随意的摆着。
  只是我怎么怎么也没想到,入口之后我的泪一下就流下来了。
  太好吃了,甜糯糯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曾凌竟然点滴不碰。
  我只是浅尝了一下贵公子的光环,那一晚便辗转难眠,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曾凌的那张脸。
  如果可以,我多么想要成为他啊。
  但我知道,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差不多是我的极限了。
  一是曾凌不可能向他的父亲公布我的身份,因为我是他母亲流落在外的污点,难以启齿的私生子。
  二,则是我的身份根本就经不起一位家主的深究,所有的故事仿佛一张薄纸般一戳就破。
  我本以为之后的人生大概就这样了。
  但没想到的是,在两年前的一天,曾母故居的院子里,竟然因为连夜的大雨,冲刷出了一个匣子。
  所有人都好奇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可上面的机关却没有一个人认识,甚至还包裹着一张又一张的符纸,像是封条般死死地缠在上面,就连曾晔也打不开。
  我本以为这桩事情与我无关,可那天晚上,曾凌竟然抱着匣子来到了我的房子,说:“任桐,你看看你能打开这匣子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曾母的东西,能打开的话,我身份的可信度就更高了。
  但问题是我根本就没见过她,怎么打开?
  “这是什么?”我硬着头皮伸手。
  没想到的是,我才刚刚接过那匣子,那无人能解的匣子,便咔擦一声,自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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