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场梦

  回到属于他们的庭院,这里安静一片,在不良人的居所中属于最角落的地方,行动非常不方便,但胜在僻静,郑杭他们即便再过分,也不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庭院里有三间小平房,西边原本还有一位成员,可惜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发生意外已经死去,所以这里只有路遥和应疏华两人住着。
  “忙一天了,我先休息了。”应疏华打了个哈欠,挥别路遥,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嗯。”
  路遥的屋子在正中间,推门而入的时候,顿时有一股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是因为路遥在房间里面养了一株血边龙舌兰。
  这是一种气味极其浓烈的植物,叶多如剑,边缘呈现猩红的血色,因此得“血边”二字,有的时候可以入药服用,对于治疗咳嗽具有独到的功效。
  路遥转身关上房门,上了两层锁后,才径直走向摆有书架的一面。
  闭目片刻,待确定庭院里的应疏华已经进入了修炼状态,路遥才熟练的将手在书架隐秘的角落轻轻一摁,地面上顿时打开了一条漆黑的通道。
  路遥踩着木梯走下,点燃下方的火把的瞬间,通道口没有丝毫烟火气的合紧。
  地下的暗室大到不可思议,恐怕囊括了整个庭院的地底。
  路遥一个个点燃里面的火把,火光扩散,将那尽头狰狞如魔般的身影给照亮了……
  看着面前愈发接近完整,成熟的甲胄。
  偌大的方桌上面,零零散散的摆放了成百上千枚零件与工具。
  路遥忍不住上前伸出手感受了一下这具甲胄带来的冰凉温度。
  似乎只有靠近这号称“禁忌”的符甲的时候,他的眉宇才会舒展开来,得到短暂却真实的宁静。
  “你终于快要完善了……”
  广阔的地下暗室内,路遥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般,明明已经连轴转了一整天,但刚来到这里,便情不自禁的拿起了刻刀,在细小精密的甲片上雕琢。
  在这个过程中,可以看见有绵长雄浑的真气沿着路遥的指尖流出,融入刻刀当中,最后在甲片上呈现出瑰丽神秘的纹络。
  全身心投入到这项工作当中,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路遥身上的气质变了,不再像是一只死死紧绷,随时警惕着敌人来袭的猎豹,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路遥终究还是疲惫的,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一项脑力与体力消耗巨大的工作,短短十分钟,白发便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了头皮上。
  墙面上悬挂的符甲的表面倒映着徐徐燃烧的火焰,虽然没有展现出全貌,但依然可以看出,它并没有像红魔的符甲般拥有大到夸张的体型。
  事实上,这种体型的符甲才是常态,除非有特殊的要求,铸造师都不会把符甲打造得过于高大,或者过于矮小。
  因为哪怕符甲再强,最后呈现出来的威力,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它里面装着的那个人。
  若是造出来的符甲反而限制了人的发挥,违背了当初不良人发明符甲的初衷,那真的还不如不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伴随着甲片上的雕纹越来越精细,完整,慢慢地开始有玄而又玄的韵味从中流淌而出,几朵轻巧的云彩勾连在一起,缥缈古朴。
  甲片的重量虽然没变,但却像是气球般不由自主的往上空飘起。
  这便是云纹的作用,给予它“轻盈”与“迅捷”的特性,它的最终归宿是和九十九枚甲片一同镶嵌在符甲的双脚,让穿戴者的速度更快。
  看似只有羽毛大小的甲片,却足足花费了路遥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方才完成。
  当其长吐一气,将那枚甲片放置于桌案上的时候,符文在火光中熠熠生辉,足足过了数息方才熄灭。
  那种玄而又玄的韵味悄然消弭,此刻这枚甲片看起来就像是工艺品般,只剩下了观赏价值,实际上却是“宝物自晦”,不将锋芒展露于前。
  成功了……
  路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中有血丝密布,即便疲惫至极,此刻也依然有些难掩的兴奋与激动。
  因为即便是他,在制造这些小零件的时候,也依然存在着不小的失败几率。
  符甲除了被称之为“战争机器”外,还有一个外号便是“吞金窟”,所用之原材料,都与那“玄玉髓”脱不了干系。
  尤其是好一点的符甲,可以供予高层次武士使用的符甲,不仅仅需要足量的玄玉髓,更是对品质都出现了一定的要求,容不得半点偷工减料。
  毕竟若是穿着不合层次的残次品上战场,那跟穿着个火药没有任何区别,呼吸法或许才刚一运转,过载的符甲便会毫无征兆的爆开。
  按明面上不良人的俸禄来算,路遥是无法支持打造这么一套符甲的,平日里还需要接一些暗地里的活,譬如为丛林格斗场维护符甲才行。
  放下甲片,太阳穴传来电流穿过般的刺痛感。
  此时路遥的精神消耗已经接近极限,于是果断离开了暗室,躺进了自己柔软的被褥。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狂风暴雨之夜。
  闪烁的雷霆,爆射的长枪。
  大量的血在朱雀门外汇聚成河,在凹凸不平的石路上一路流淌。
  街道两侧的商户住户门窗紧闭,他的胸口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驱使着他冲锋,杀敌。
  恩将仇报……酿成大祸……修罗转世……天降灾星……
  电闪雷鸣之中,路遥似乎又看到了那张近在咫尺,怨毒美艳的嘴脸。
  “无殃,别恨我们,毕竟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他得病了,做哥哥的不应该保护弟弟吗?”
  “只是失去了一点骨髓而已,等将来他登基称帝,你还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
  只是一点骨髓而已……说得轻巧,我凭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全一个对我没有丝毫关爱的弟弟!
  凭什么?凭什么?!
  这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路遥的脑海响起。
  “路遥,起床啦!”
  路遥猛地从床上坐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汗流浃背,转头望向窗外,天色不知何时乌云密布,遮去了阳光,有淅淅沥沥的雨从中落下。
  恍惚了几秒,路遥的意识才逐渐从天外回归。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有一道伤疤微微凸起,那股真切的钻心之痛仿佛就在昨日。
  又想起来了……
  如败犬般被赶出京都。
  木窗外投入一道熟悉的人影,应疏华隔着门敲了敲:“路遥,你睡大半天了,该起床了,我给你做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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