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事事值得，事事也遗憾
千年的时光轰然重现，万般的柔情再次决堤而下…
裴七忍不住上前捏了捏小姑娘的脸，他再三确认以为她是谁易容的…
而凌风看着眼前因为不肯取出母蛊早已思绪混乱的景王，心尖人站在他眼前，他却以为在做梦…
凌风他实在忍不住心酸背过身来，一身黑色玄衣的暗卫服身躯微微颤抖…
一头银发的景逸被凌风推了一把，他紧紧握着他身上的那枚平安坠…
他望向她的方向，他蒙着眼卷起浓稠的漆黑深不见底，万分温柔地看向光的方向…
景逸的脸上极尽苍白羸弱，俊美的容颜平静温柔，小沈念的心忐忑极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蒙着眼睛，心颤了下地问：“景逸哥哥…你的眼睛是怎么了啊？”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景逸温声安慰道。
沈念泪眼汪汪地拽着他纯白的衣袍擦眼泪，她很是认真地对他说：“景逸哥哥，我一定给你治好，我现在可厉害了…”
“念念…你一直都很厉害，我知道的…”景逸忍着心口的绞痛，一脸温柔地说。
景逸脸上的温柔，眷恋，无形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看着他是怎么殚精竭虑怎么思念成灾一路走来的裴七和凌风，他们站在远处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眼前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景逸哥哥…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我没有忘记的…”
像是听到了他记忆里同样的声音，思绪混乱的景逸，他似是悲伤无力道：“念念，你好久没入我的梦，我还以为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漂亮的小兔子花灯和热乎乎的酥饼，景逸都放在她手里，星光倒映着他们白色的身影，纯净无瑕…
景逸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握了握已经泪流满面的小姑娘的手说：
“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手都这么凉，你怎么还是不会好好照顾好自己？…”
景逸沉默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念念，我其实去过永宁寺，住持带我去了一处地方，是有着一千台阶的山阶…”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你双手合十，向神明祈求，为我祈求平安，我却不知道…你是为我…”他苦笑着说。
“后来我也想为你求平安坠，可住持说那平安坠只有一枚，被你求走了…”
景逸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他每年求来的福牌…
福牌上写着：“今愿，念念岁岁欢愉…”
“今愿，念念岁岁平安…”
“今愿，念念得偿所愿…”
“今愿，念念与皇兄幸福长相守…”
“思念入骨…今愿…念念能入我一梦…”
刹那间，已经哭成兔子眼的小沈念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里的念头轰然炸开…
“儿时在东宫，有个嬷嬷见我总是在你身边，她问我说这个小姑娘怎么样？”景逸万分温柔地说起。
“当时我看着正在放风筝的小姑娘对嬷嬷说…我喜欢她…”
“我想和她一起长大，想和她一起出宫我想给她自由，我想让她开心，我见不得她被她姑姑和皇兄约束着，我更见不得她受委屈掉眼泪…”
“再后来，我甚至想到，出宫以后，我们可以游历山河，可以在春天种下桃树，夏天的时候我可以带着她去放风筝…”
“我们可以去看日出日落，看海上明月升，秋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坐在桃树下闻着桃树香…”
“冬天去看初雪，我可以给她暖手，给她摘梅花，可以陪她仗义陪她做一切让她欢喜的事情…”
“明明小时候可以脱口而出的喜欢，我甚至妄想到了一辈子…”
“长大后我就再也没办法开口了，因为她从来都不是我的，她是皇兄的，我一直知道的，这光从来不属于我…”
景逸苦笑道：“我把你的梦想当成我的梦想，再后来我连偷偷对你好，都怕会不会让你有压力…”
“每每看到皇兄亲近你的时候，我嫉妒地要疯了，可我只能自己承受，因为我不想破坏我在你心里的形象…”
“我这一滩死水因为你变成了温水，我想我要好一点善良一点才能有资格靠近你…”
“别哭啊…从你长大以后，我就没有办法再为你擦眼泪了…”
景逸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他的语调中甚至带了一丝恳求：“念念，下辈子若再遇见，你会不会给我机会？”
小沈念早已泪如雨下，她不明白她一直珍视的景逸哥哥，竟是这样默默无言地做了这么多…
景逸流着泪说出了她从来不知道的话，她分不清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喘不上气…
景逸伸手抚摸着眼前已经哭得湿漉漉的脸，哪怕是梦也不能惹她哭啊…
可是好不容易梦到她了，他再不说出口的话，他若是成了鬼魂也要遗憾好久…
景逸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他俯身吻向她的唇，他的吻带着克制和心颤，万分温柔又虔诚…
他很快松开了她，温柔地笑着对她说：“念念，不要内疚…这吻就当是你还我了…”
“但…下辈子最好不要再遇见了，再遇见的话我可能会忍不住做坏人了…”
泪眼朦胧的沈念她怔怔地抬眸，只看见景逸对她展露出了一抹虚弱苦涩的笑…
他想她，想她的一颦一笑，好在他临死前，老天待他不薄让他做了个美梦，让他说出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景逸安心地闭上眸子，似是勾唇笑了，无论她在何处，但凡他有的，他都愿意给她…
小沈念抱着轰然倒下的景逸哥哥，她浑身颤抖一遍遍地告诉景逸，明明不是梦啊…
她想起他明明有很多不开心的时候，但是后来，他在她面前大部分时候都是温润的、阳光的…
他对她的好，她一点点地习惯当成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人，她以为他们是最最重要的家人才会这样好这样彼此信任…
一瞬间，她感觉周身沉沦于昏暗之中，小沈念抱着他，她早已愧疚地不能言语…
沈念她刚想施展灵力，很快就被突然现身的景渊阻止了…
景渊把景逸交给了完全怔住的裴七，然后他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把她拽起身：“念念，你别忘了不可改凡人命数…”
“你来这一趟已经违法天规了…别哭了，他不就在九重天吗？凡人身死只是他的劫数，念念…你看到的只是他的过去…”
“都过去了…历劫只是他的凡间一梦不可当真…”
裴七和凌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上一秒陷入悲伤的他们…
下一秒就看到他们的前主子把景王交给他们，主子就把小姑娘带走了，只一瞬间两个人都不见了…
神山的仙谷深不见底，空空幽幽，俯首一望，好似一幅悲伤的水墨画…
沈念看到自己瞬间就身在神山，她的心里蹭一下起无名怒火，她起身骂了一句：
“那是在凡间，你突然把我带走了，我都没有和他们说一声…你现在就是个混蛋！”
“是…你说得对，我是混蛋…”景渊闭着眼，他攥着手，眉心死死地皱着说…
没人知道他听着凡间景逸临死前表白的心情，更没人知道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吻了她的心情…
他想他和景逸比起来，他确实就是个混蛋，可他若不当混蛋的话他怎么把她留在他身边…
无数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酸涩侥幸生气忐忑…景渊的心都乱了…
景渊是今日才知道景逸竟是用自己的双眼来让当初是小花妖的她恢复光明…
而景逸一直用灵力来隐藏自己的缺陷，所以沈念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为她做了什么…
景逸没有想到小姑娘会回溯到凡间，他也没有想到她会去看看凡间的景逸…可如今这般能瞒她多久？
景渊是越想越后怕，是他不想让她修道成为六界至尊，所以她琉璃心的力量并没有成长起来，琉璃之力是可以复原一切可也意味着她要放弃情爱只爱苍生…
景渊整个人陷入了不安，他拽住了她的手，她刚想甩开他，却听到景渊低着嗓子地低喃了一句：“别走…”
“念念…你答应我的…不会离开我的…”
小沈念一愣，才发现自己的情绪有点过激了，她慢慢卸了力道。
景渊看着她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他想好在她笨好在她后知后觉他才有机会的不是吗？
也幸好她笨啊，不然重生一世他根本追不到她，哪怕他多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景渊缓缓地俯下身，在她的额上印下轻轻一吻：“念念，你这样的话…我会很难过…”
眼前的小姑娘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很是无辜地问他：“你为什么要难过？”
“因为我爱你，我怕你觉得别人好…我怕你不要我了…”景渊抱着她忍不住心颤地说。
“傻瓜，别哭了，他若不死…他如何归来啊，再说你是在回溯境里看到的是他的过去而已…”
小姑娘擦了把眼泪，可她眼泪又涌了出来：“可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啊？景渊哥哥，你是不是又觉得我笨？”
“没有…我们念念是世间最聪明最善良的小姑娘了…”景渊轻声细语地哄着。
她倒也不必如此坦诚，景渊不知道该心疼她，还是该心疼自己，她是被他感动的，可若是她发现景逸付出的比他更多呢…
小沈念抱着景渊的胳膊，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就看见和小时候一样圆的月亮…
她又想起那个从小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落寞的身影忍不住难过…
景逸哥哥…对不起…
你的喜欢我明白的太迟了…
你说再遇见你会忍不住变成坏人，可我不想让你变成坏人…我想你那样好，一定也可以遇到很好的人…
景渊哥哥是那样骄傲的人，他为她改变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
神山的高处有些冷，但带着檀香的怀抱让她觉得心安，她说：“景渊哥哥，我说过的，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月光下，隐在一旁默默看着她的景逸，他的眼眶红了一圈氤氲着水雾…
夜风吹来，他黯然消失在原地，凡间的他怎么能那么糊涂让她哭呢…
遇见她之前，他没有想要活下去的理由，遇见她之后，他想要变得足够好…后来却不敢妄想了…
她那样鲜活地藏于他心间，爱她已经成了他的潜意识，可如今好像不打扰她才是对她最好的祝福…
每次见她，他都要用灵力来让自己看似正常，其实他已经面对很长时间的黑暗了，他不想让她知道，他也不要她的亏欠…
景逸没有想到她会回到过去的南朝，好在凡间的他只是说了心里的遗憾，这样就好…
余生遥遥，天命昭昭，事事值得，事事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