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大孝子怒了

  插翅虎雷横在郓城做都头多年,攫取了不少油水。尽管喜欢赌博是个赌鬼,却是个有名的大孝子,在城东区域置办了一栋两进宅院,供老娘和自己在城里安家,本打算雇佣仆从来照料老娘起居。
  奈何,老太太身体健朗又心疼钱,坚决不同意。雷横也便没有坚持,家中只有自己和老娘。想到过年都在外分别月余,雷横心中不是滋味,越发急切。拎着行囊补品来到家门前,敲门呼喊着“娘哎”。
  接连呼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动静!
  雷横看了看昏暗的天色,纳闷自家老娘去了哪里?也没有多做他想,就在他绕到墙角边退后几步打算翻墙而过时,邻居房门咯吱打开,一个老妪探出头来张望,见到雷横,哎呦一声:“都头回来了?”
  “刘妈妈,刚从外地归来!”雷横自然认得街坊邻居,笑着点头,随即问道:“我娘不在,是外出了?”
  “莫有,莫有外出,你娘她病了!”那老妪连连摇头,满脸后怕地说着:“你娘心口疼病犯了,幸亏是老身过去串门发现及时,请来郎中,晚了恐怕……”
  “多谢刘妈妈,改天我扯些布料送来给您做件衣裳。”雷横脸色变得很难看,随即又感激地看向老妪。尽管对方言语多有夸大,却也要感谢一番。
  “都头太客气了。”老妪脸上露出笑意,又有些埋怨地说道:“我说都头啊,你这差事整天往外跑,你娘病了卧床不起,也照顾不得,不如另谋差事。”
  “是是是,有劳街坊照顾啊!”雷横尴尬地笑了笑,心却揪起来了。叉开话题问道:“我娘何故发病?”
  老妪有些愤愤地说道:“哎,你娘被人气病的,还不是那东京来的粉头,白什么英来着。上元节过后没几天……”
  老妪越说越带劲,不料,屋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喝斥:“老婆子,乱嚼舌根作甚?小心祸从口出。”
  随着说话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出来拽住了老妪。又满脸歉意地看着雷横,笑了笑打了个招呼:“雷都头回来了?赶紧回家看看你娘,一切便知。”
  老头姓刘,大伙叫他刘老头,说完,他瞪了眼老妪,拽着自家老婆子退回家中,关上门。却阻止不了女人尖锐的叫声“老东西”和隐隐传来的争吵声。
  只是这些,雷横充耳不闻,此刻拳头攥紧,指甲嵌入皮肉都感觉不到疼痛,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又是这个东京来的白秀英,又是这个婊子。
  “该死的贱人!”雷横眼中杀气丛生,却很快收敛。深呼吸平复下心情,拍了拍脸颊露出笑容来。重新来到院墙边,退后一个冲刺助跑高高跃起,踩踏着墙壁一个借力,轻松翻过墙落在院子之中。
  一股浓郁的中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雷横此刻心乱如麻,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其他。快步推门而入大堂,放下礼物和钢刀,点燃烛台拿在手中,来到老母亲房门,刚要敲门,里面有虚弱的声音传来:“儿啊,横儿,是横儿回来了么?”
  “娘,娘哎,是儿子不孝,回来迟了。”
  雷横再也绷不住情绪,眼眶湿润,急忙忙推门进入。摇曳的火光下,可以看到一个披着粗布袄,身材有些瘦弱的老人虚弱地从床上坐起靠在床档上。
  雷横见到老娘形容枯槁的模样,泪水夺眶而出,把烛台放在桌上,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床边跪倒嚎哭。老妇人搂住魁梧的儿子,又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拍着他的背,好生安慰:“我儿莫哭,娘没事。”
  过了好一会儿,雷横情绪才稳定下来,红着眼眶。搀扶老娘靠好替她裹着被子,随后到了外面棚子内点火熬药,又在厨房打火,淘米煮粥,准备妥当。
  汉子又回到老娘房间,捧出公干买来的核桃等零食。坐在床边,简单提及在外到过的地方,见过的风土人情,报喜不报忧,逗得老妇人开怀大笑。
  雷横见老娘心情高兴,一拍脑袋,装作不经意地问:“娘,回来时在门口遇到隔壁刘妈妈,听她说,你害得这病是被人气的,全是那京城来的粉头?”
  “哎呀,少听那长舌老太乱说。”雷母拉着儿子的手嘱咐:“人家的确是来了,态度也不好,可娘这是老毛病了。你不要多想,回头准备点礼物去瞅瞅。免得被人惦记着,在衙门当差,不能由性子。”
  当天那粉头派来的人好话赖话说尽,难听至极。如“一个小小的边缘都头,也敢摆架子不到场”之类的。老太太气不过,一下子病倒,可担忧自己儿子差事,尽量往轻了说,劝慰儿子别意气用事。
  雷横却是已串联出事情经过,也明白自家老娘是安慰自己,握紧的拳头悄然松开,笑着点了点头:“好的,娘,到时我会去,得罪对不起,忍让三分。”
  “好,那就对喽!”雷母慈爱地笑了,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其实年龄八岁八十,在父母眼中都是孩儿。
  雷横憨憨地笑了几声,又跟老娘聊了一会,闻到浓郁的米粥香味时。便立刻起身先到棚子内把药倒出端到桌上放好,又去伙房端来熬好的米粥,配着两碟咸菜,母子俩喝点稀粥,氛围有些温馨。饭后,又喂老娘喝了药,扶着她躺下,盖好被子。
  “娘啊,好生安息,明天起来病情就好了。”雷横与老母亲作别笑着祝愿,随即端着烛台出了房间。原本温和的笑脸瞬间消失,只剩下狰狞和狠厉。
  雷横找了一个麻袋折叠好夹在腋下,拎着腰刀,吹灭烛火。大步走出院子,又是不走寻常路翻墙而过。
  此刻已经是入夜时分,城里依旧花灯处处,灯火通明。
  雷横径直来到本县新开的勾栏里,只见门首挂着许多金字帐额,旗杆吊着等身靠背。入到里面,便去青龙头上第一位坐了,此乃勾栏瓦舍的贵客席。寻常人坐不得,雷横却吃着花生,看着周围人山人海,又看那戏幕开场,嘴角不禁泛起冷笑。
  院本下来,只见一个老儿裹着磕脑儿头巾,穿着一领茶褐罗衫,系一条皂绦,拿一把扇子,上来吆喝着开场:“老汉是东京人氏白玉乔的便是。如今年迈,只凭女儿秀英歌舞吹弹,伏侍诸位看官。”
  锣声响处,那白秀英早上戏台,参拜四方。拈起锣棒,如撒豆般点动。拍下一声界方,念了四句七言诗,便说道:“今日秀英招牌上明写着这场话本,是一段风流酝藉的格范,唤做‘豫章城双渐赶苏卿’。”
  说了开话又唱,唱了又说,场中众人喝采不绝。雷横坐在上面,看那妇人时,果然是色艺双绝。
  但见:
  罗衣叠雪,宝髻堆云。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兰心蕙性。歌喉宛转,声如枝上莺啼;舞态蹁跹,影似花间凤转。腔依古调,音出天然。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遮楚馆。高低紧慢,按宫商吐雪喷珠;轻重疾徐,依格范铿金戛玉。笛吹紫竹篇篇锦,板拍红牙字字新。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雷横一声叹息,满眼凶狠。想到自家老娘遭受的苦难,手已摸上了刀柄。
  待到台上那白秀英一曲唱罢,众看官叫好之际,那白玉乔扯着“虽无买马博金艺,要动聪明鉴事人。看官喝采道是过去了,下来便是衬交鼓儿的院本”之类的鬼话,拿着铜锣向台下看官要赏钱。
  “我儿且随我走一遭,看官都待赏你。”白玉乔叫道,与白秀英托着盘子,先到青龙位上的雷横面前。
  雷横猛地起身,冷冷看着白玉乔,低沉的吼声响彻:“本都头一个月前在外公干,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东西。你们勾栏瓦舍开张,我又如何得知?在背后说老子坏话,还跑到我家把我娘差点给气死了。老子不管你们背后是谁,今日,把命留下。”
  雷横越说声音越大,越说火气越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牙“哐啷啷”拔出刀来,在白玉乔父女满脸错愕之中,挥刀斩向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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