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扬子江上不平事

  六月中旬,天色朦胧。
  扬子江内江水几般清致。前村隐隐两三家,沿岸杨柳几成林。草长莺飞,野花盛开,江上早来堪画。
  江心处,一艘孤零零的小船飘荡荡。
  五更无人,寂寥无声,船上正发生杀人越货的勾当。
  两个头戴斗笠,披着蓑的汉子拎着钢刀,猖狂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却还是一只肥羊,金银不少。看在钱的份上,老爷好心,赏你娘俩死法。”
  “桀桀桀……,吃这碗饭,一个是板刀面,一个吃馄饨。”
  “板刀面就是一刀砍掉头踹入江中,吃馄饨就是绑住手脚直接丢入江中。不知你这厮选择哪一种啊?”
  “两位好汉,且慢动手!在下也是想南下落草为寇,你我也算是同道中人。碰上了算是吕某自认倒霉。规矩我懂,吃水里这碗饭,钱财全部都给你们,放过我娘俩,绝不报官,若有虚言,凌迟碎剐。”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白面书生挣扎着爬起身。即便被俘毫无惧色,梗着脖子冲两个匪徒规劝。身边一个五旬老妇昏迷,显然,母子俩渡江遭遇到歹人。
  书生这副高傲的模样,一个披着蓑衣的大汉气极反笑:“哈哈哈,你这厮昂头瞪眼,是求人的姿态?”
  “你看到我哥俩的面容,报官还不惹得一身骚?”另一人也是满脸凶狠,晃动钢刀,杀气腾腾:“一刀砍死你们母子俩,扔在江里喂王八多省事。”
  “糊涂,你俩鼠目寸光!”书生丝毫没有害怕之色,上下打量两个水匪满脸鄙夷:“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多条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金钱拿走,当交个朋友。毕竟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说不定哪天用得着。你们俩在这里小打小闹,又能挣几个仨瓜俩枣?不如与我同去投奔江南。”
  两个匪徒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相互对视,半天没话说。眼前这个书生说的对呀,摆渡在江心处谋财害命。这种买卖长不了。被官府发现必死无疑。
  那姓吕的书生见俩水匪心动,继续耍弄三寸不烂之舌:“两位兄弟,听某家一言,钱拿走,放了我娘俩。结下一个善缘,吕某这种被朝廷陷害之人如何会告官?将来兄弟我投奔江南方腊,混出头来,再引荐你俩入伙。以后过去了就是头领,那时手下管着数百人,好过现在甚多,岂不美哉?”
  两个水匪真被说的心动不已,可却没有被冲昏头脑。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满脸不信,鄙夷地说道:“哼,你这家伙上下嘴皮子甩动,谁知道你说得真假。万一我们兄弟俩把你放了,回过头去金陵城来报官。我俩还不得被官府通缉,不得安生。”
  另一个身材高瘦的匪徒也是附和:“就是,书生,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还不如一刀杀了干脆。这样你不用担心活着,我兄弟俩也不用提心吊胆。”
  眼看两个匪徒又要晃动钢刀动手杀人。
  那书生连连跺脚,看着匪徒脚边的两个包裹说道:“我说你们两个也是死脑筋,打开包裹,里面有在下的名贴。你们也听说过江南花石纲,谁写文章痛批被朝廷打压。吕某汴梁城活不下去才南下。就是想落草为寇,与朝廷对着干,颠覆大宋。”
  颠覆大宋?两个水匪满脸震撼,再次对视。
  “吕将?太学生?”那俩匪徒一个拿刀警戒,一个打开包裹翻着。果真找出了名贴,两人凑到一起艰难地看着。一番讨论比划后,好不容易才认出来。
  那书生吕将露出一个笑容:“不错,在下一个读书人,堂堂正正,又岂能说谎话骗人?你我皆是绿林同道,乃是被朝廷抛弃之人,当属是一家人。应该团结互助,相互照应。又何必相煎何太急呀?”
  这位书生苦口婆心,心里叫苦不迭,怎地碰上这种事来!他本是太学院的学子,才高八斗,却因性格固执,刚正不阿,写檄文痛批花石纲事件。惹怒权贵,遭到排挤打压,今年初功名更是被革除。在汴梁城不受待见,不得已南下,欲投奔方腊。
  只是这运气也真够倒霉的,一路南下途中老娘病倒。吕将背着老娘想去建康府求医问药,在江边乘船,因夜间不察,吃了船上的饭菜被麻翻当场。
  醒来的时候手脚被绑住,两个艄公却是劫财害命的水贼。为了娘俩活命,不得不拖延时间试图挣脱。同时甩动嘴皮子劝说对方,能够放了他娘俩。
  他虽固执,又是个读书人,但不代表就引颈就戮:“杀了我娘俩不过一刀的事,可又能获得什么好处?放了我南下,以后你们买卖做不下去被官府通缉。去江南找我,不也有条后路,这不是幸甚之事?”
  吕将嘴皮子乱颤,痛心疾首地给两人规划未来。可惜啊!两个水匪明显文化程度有限,又是鼠目寸光之辈。尽管觉得书生说留条后路这个方法不错,却是小人之心。认为对方怕死,都是在放屁。
  “那谁?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我兄弟俩刀头舔血十来年。以前不是没有心软过,结果险些丧命。从那时候起,便是做一锤子买卖,不留后患。”
  “常言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兄弟能有一天好日子过就过一天。要被官府知晓通缉,那也是善恶有报。你和你娘上路吧,黄泉路上有个伴。”
  两个水匪把包裹踢到一边,晃动钢刀,懒得废话。准备直接把那个书生和他老娘直接结果了性命。
  吕将看着贼人凶狠,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不禁苦笑:“哈哈哈哈,我吕将一生正直,没想到竟然死在这里。两位兄弟稍慢动手,钱给你们,杀我可以。”
  吕将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妇人,扑通跪倒在甲板上。上身挺得笔直,昂着头看着两个走来的水匪。
  “谁都是人生爹妈养的,还望两位兄长法外开恩积德。能否留下我娘性命?老人家并未看到你俩面容,放她这回则个。这样也算是尽孝,即便是吕某死了,等下了阴曹地府,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这样啊……”两个水匪觉得这个书生不哭不叫挺有骨气。又觉得对方的话句句在理,又是停顿下来。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向是商量可行性。最终这两个恶徒还是觉得麻烦,索性全都弄死。
  就这俩人准备摇头拒绝时,突然身后有人呼喊:“嘿,截江鬼张旺,油里鳅孙五,两位好不近人情。”
  “是谁?”两个水匪浑身一震,几乎是下意识转过身。放眼扫视发现渡船在江心,空荡荡并无人影。
  “在这呢!往下看,往下看。”
  又有呼喊声响起,两个水匪,包括那书生同时低头。险些吓得惊呼出声来,小船周边的水中脑袋不少。不知何时多出一群人来,其中一个相貌俊朗,络腮短髯的汉子露出一个笑容,挥手打招呼:“我说你俩缺德事做多了,难道就不怕报应来临?”
  哎呀,不好!
  两个悍匪正是在扬子江上杀人害命的截江鬼张望,油里鳅孙五,意识到不妙,想要逃窜却已经为时已晚!
  “来啊!干他娘的!”那个说话的大汉已先发制人。吼声响起的同时,只听扑哧一声,一根投枪从水中飞出,正好射中一个悍匪肩膀并贯穿,接着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带飞出去,枪尖钉在了船舱上。
  另外一人顾不上其他,转过身来,想跳入江中逃窜。可惜还没迈步渔船剧烈摇晃,身子摇晃踉跄。噗通噗通,五六条大汉咬着钢刀,窜出江水上了船。个个光着膀子,抡动钢刀扑上来按住那水匪。
  “你们做甚?我们是良民!”两个匪徒死到临头在狡辩,反过来倒打一耙:“你们莫不是江上的水匪。”
  “哼,任凭你俩说的天花乱坠,也难以改掉贼的本色!”之前说话的大汉在水中游动,满脸冷笑:“老子刚到金陵,便碰到你们这俩东西,真是晦气。”
  “哈哈哈……”浮在水面的汉子们哈哈大笑。
  要问这群人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孙新率领队伍恰巧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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