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我捞银子容易吗

  零陵城的南门之外。
  寒风萧瑟,‘代知县’齐大坚孤零零的骑在马上,目送唐夫子一行渐渐远去。
  由于连日操劳,他的眼眶已乌黑深陷,而此时他的双眼更是有些泛红,老脸上满是肉疼之色。
  原来那老匹夫根本就不知道我私下里捞了多少!悔不该先提出要孝敬给那老匹夫十万两银子啊!齐大坚已是欲哭无泪。
  若只是十万两银子,他还不会如此懊恼和肉疼,谁知那老匹夫后来竟是诈唬他,而且是从一个让他猝不及防却又无法辩驳的角度切入。
  适才在唐夫子的马车上,当老爷子问齐大坚‘银子可有备好’?
  齐大坚自是委婉地说道,给他一晚时间,他定会将银子备齐。
  唐夫子接着问他,老夫听说齐仙姑是你的侄女?她跟齐双喜又是怎样的关系?
  齐大坚当时就是一愣,老爷子为何要问他那疯侄女齐仙姑的事儿?
  不过他自是恭敬地答道,齐双喜与齐仙姑是亲兄妹,两兄妹的父亲乃是他的亲二弟,不过二弟素有顽疾死得早,因此他就照顾二弟的儿女,视如己出。
  而后唐夫子捻须笑问:‘原来如此,不过老夫听说你那二弟以前只是个普通的壮班衙役而已,为何他的遗孀竟如此有财力,几日间就在太平门内买下了五间联排的店铺?这恐怕不便宜吧?是了,还有你那侄女齐仙姑,这年头做仙婆子如此赚钱吗?她竟有一万五千多两银子去买三份愚溪军债?’
  就是这段话!齐大坚当时看到老爷子那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就已是慌了心神。
  因为他的弟妹只是个稳婆而已,哪有余钱去买甚店铺?而且这一买竟是买了太平门内的五间联排店铺?
  还有他那疯侄女齐仙姑,她给那些个愚妇看个‘阴花’才几钱几两的银子,又哪来的一万五千余两银子去买唐夫子发行的军债?
  何况他的侄子齐双喜也才刚当上壮班的班头没几日,哪怕齐双喜从早到晚死命的捞银子,这几日间也不可能搞到如此多的银子不是?
  齐大坚那会儿可不知道唐夫子是在用话诈唬他,只不过他自己心里就有鬼,何况他本就是心思剔透的聪明人,自然以为是哪个杀千刀的向唐夫子透露了他许多的秘事。
  而且他已是猜到为何唐夫子会‘讹’他的银子,恐怕问题就出在他那疯侄女齐仙姑身上。
  因为那疯丫头不仅跑去军债事务所,还豪掷一万五千余两银子买军债,这如何不让唐夫子好奇?
  也正是因为齐大坚被唐夫子的话给惊到了,没有马上回答,进而导致了更为被动的后果。
  当时唐夫子接着笑道:‘大坚啊!你这做兄长肯如此担责任,不仅将你二弟的一对儿女视如己出,对你的弟妹更是关爱有加,嗯,甚好,甚好!’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齐大坚听到唐夫子刻意将‘关爱有加’四字说的很重,更加确定老爷子已晓得了他和他弟妹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齐大坚只得坦诚地告诉唐夫子,没错,他弟妹买店铺,还有他侄女齐仙姑买军债,都是他的银子,不过他只是给她们银子去花销,并不知道她们具体做了何事。
  对于齐大坚的坦诚,唐夫子甚是欣慰,并问道:‘大坚啊,你做这零陵县衙的县丞也有一段时日了吧?’
  齐大坚自然是如实答道,自孙将军和翟将军的队伍进入零陵城之时,他通过许大人和许二爷的关系坐上了县丞之位。
  虽然唐夫子没问他究竟捞了多少银子,但他想当然的以为老爷子是嫌他孝敬十万两银子少了。
  要知道他之前提出孝敬给唐夫子十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他给自己挖坑。
  因他单单只是勒索与许家一案有关的其他各家族,所得就已近二十万两银子,这还不包括他从许家那儿搞到的银子,而且这些事以后定会被唐夫子知晓。
  将心比心的想,若他连十万两银子都舍不得孝敬,往后老爷子又岂会再重用他?
  而当时唐夫子的车队已经到了城南门,于是唐夫子不再与齐大坚废话,直接吩咐道:‘大坚啊,府学宫的新体系正在建立,但你也知道那些有学识的文士们过得甚是清苦,这样,你就以老夫和你的名义,捐助十万两银子给府学宫,今晚就运过去交给韩夫人吧!’
  那帮嘴巴不饶人的酸儒们清苦个鸟!他们中大半人都是身家丰厚的世家子弟!齐大坚心中暗骂,他是一百个不愿意拿自己‘辛苦’捞来的银子去捐助甚府学宫。
  当然,他猜想唐夫子是在变相的让他把银子交给韩夫人,否则不会特意提到要韩夫人的名字。
  因此齐大坚面上自是恭敬的应下,而且他知道唐夫子还有后话。
  只听唐夫子又吩咐道:‘你那侄女齐仙姑拿银子去买军债的举动甚好!这军债可是个好东西啊!待到老夫从南边回来,希望在那一百份军债里边多看到一些你们齐家人的名字。’
  虽然老爷子没有亲自拿齐大坚一分银子,但这模棱两可的话直接将齐大坚给击溃了去!
  在军债中多看到一些他齐家人的名字?这‘多一些’究竟是多少?十份?二十份?难道要三十份?
  虽然齐大坚没有亲自去军债事务所,但县衙就在万寿街中段,对于街尾的那间火爆的事务所内发生之事,他可是了如指掌。
  人家高员外、宋公子手中拽着三十份军债,十三姑更是手握五十份军债!而且最低的转让价都要六千两银子一份不是?
  至于今日转让出去的那二十份军债,天知道那帮人明日会挂出怎样的价格来?
  也难怪齐大坚如此委屈,虽然他知道那军债到了一个月的期限后,无论唐夫子能否打下西塘观,本金都可以兑回。
  但这是对别人而言,齐大坚难道还敢跟唐夫子讨要认购军债的本钱?因此他想当然的以为那老匹夫就是借着这军债来‘讹’他的银子罢了。
  倘若我让人去买下二十份军债,岂非十万两银子都打不住?何况我今晚还得先筹十万两银子给府学宫的韩夫人!齐大坚紧紧地攥着马缰,他枯瘦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已鼓起。
  眼见唐夫子一行已消失于视野当中,齐大坚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捞银子容易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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