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 天真 “着大理寺详查。”

  “陛下渐有明君风范了。”窦朋面带微笑, 颇为欣慰地说。
  打十几年前起这朝廷就有点乱,经过先帝的六年,愈发不能看了, 窦朋可真怕它“其亡也忽焉”。今上登基了, 起初还有些稚嫩, 现在渐渐有了模样, 最高兴的就是窦朋了。
  陈萌也附和着说:“毕竟是两代先帝教导过的。”
  郑熹心道:什么两代先帝?只有一代, 另一个根本教不了什么。
  但他与冼敬的脸上都挂着客套的笑, 不咸不淡地点头。郑熹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皇帝庸劣了, 他不开心, 因为容易坏事儿。皇帝太有主意了,他也不开心,因为他会被辖制。
  郑熹不动声色, 冼敬应该比他急。他又取了一件文书看了起来, 是王叔亮上的奏本。王叔亮本人已接到了赴任的文书, 因为是丁忧起复, 王叔亮是个讲究人,给皇帝写了个奏本以示感激。
  郑熹的唇角翘了翘:王云鹤的亲儿子们要回来了。
  他才稍稍有点高兴, 却又马上遇到了一件闹心的事儿。
  今天是窦朋值宿, 熬到了落衙的时候,郑熹在宫门外就遇到了甘泽等在外面。甘泽已被他升任为府中的大管事,平素出门不是他跟着, 现在竟然出现在了宫门口。
  甘泽脸上现出了焦急的神色, 郑熹扫了一眼,道:“到车上来说话。”
  甘泽服侍他登车,自己再钻进车里, 一开口便有些哽咽:“相公,老夫人……”
  郑熹脸色一变:“老夫人怎么了?”
  郑熹的心里慌得厉害。
  甘泽道:“早间起来就说头有些沉,请了郎中诊治,开了两剂药,吃了也不见好,到了后半晌越发沉重了。夫人请了御医来瞧,又打发小人来迎相公回府。”
  “怎么不早告诉我?”
  “夫人说,相公外面多少事,不能自乱了阵脚,叫人看出来。”
  郑熹按着胸口,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车很快回到了郑府,门上的客人早被岳妙君使人劝退,郑熹匆匆往母亲住处赶去。在门外遇到迎出来的岳妙君。
  岳妙君道:“莫急,人已经睡了。”
  郑熹看了她一眼,道:“真个没事,你也不会打发人迎我。”
  “真个有事,也不会等到傍晚才找你。”
  两人一同入内,房中鸦雀无声,郡主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郑熹疾趋到床前,看着盖在母亲身上的被子微微地起伏,被子绸面反射的淡淡的灯光也轻微地晃着,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将手伸入被中握住了母亲的手。
  郡主的手温暖干燥,郑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抽出了手,将被子掖好,起身到了外间。
  岳妙君命人取了脉案、药方等来给他看,郑熹就着烛光扫了一眼。这些病症郡主之前也常得,自打上了年纪,人就容易有病痛,但是这回尤其的重。
  岳妙君道:“要不,你告几天假?”
  郑熹点了点头,道:“也好。对了,二郎的事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二郎?什么事?”
  “婚事。”
  “先帝驾崩才一年多。”
  郑熹的次子郑绅早在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就被选定为恭安公主的驸马,公主府都盖好了,先帝死了,这婚事就耽搁了下来。
  郑熹往里间看了一眼,道:“陛下都已经出孝了。公主府早就建好了,等三年,又该朽坏了,重修又要白费国家财赋。不妥。”
  岳妙君勉强笑笑:“那我也准备着。”
  郑熹道:“不要多想。”
  “好。”
  郑熹让妻子在这里守着,自己去书房,他没写告假的奏本,而是让人把郑奕叫到家里来。
  郑奕来得很及时,熟门熟路地到了书房。一旁的郑绅叫了一声:“十三叔。”
  郑奕点点头,对郑熹躬一躬身,郑熹道:“坐。”
  郑奕道:“七郎,可是朝中有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
  郑奕道:“陛下越来越有主意了。”
  郑熹道:“天子岂能是个软弱无能之人呢?”
  郑奕撇撇嘴:“味儿不对!他这些日子与做太子的时候判若两人,以前像个没头苍蝇……”
  “放肆。”
  郑奕道:“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他跟长出了头似的。”
  郑熹板着脸,道:“与你说正事呢。”
  郑奕老老实实地将手放到了膝盖上:“您说。”
  郑熹看了一眼儿子,对郑奕道:“二郎不小了,该成婚了。”
  郑奕微微皱眉,道:“公主这孝期怎么算好?论理,她该守孝三年,可鬼知道这三年里冼敬又会作什么夭?二郎早些完婚,咱们与陛下也更亲近些。可是孝期未满就成婚也不妥……”
  郑熹打断了他:“阿娘病了,有些重。听到好消息,一高兴,兴许就好了。”
  郑奕顿时失声,瞪大了眼睛看着郑熹,神色间带了点惊惶。
  郑熹道:“找个人上表,要快!”
  郑奕连连点头:“是!”
  “你再去一趟穆成周家里。”
  “诶?”
  “他可是永王岳父。”
  郑奕一点就透:“好!”
  “府里的事,要保密,只说偶感风寒。”
  “好。”
  接着,郑熹又派人去找郝大方。最后让陆超给祝缨处送了个帖子,说是明天要过府一叙。
  安排好这些事,才命人搬了行李,到母亲卧房外间去。郑绅见状忙说:“爹,还是我来吧。”
  郑熹摆了摆手:“不用你。”
  郑绅也不敢反驳,只得在郡主正房旁的厢房里寻了间屋子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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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郑熹下的帖子却又让祝府起了猜测。
  郑熹很少到祝缨家来,有事多半是下张帖子或者是派人把祝缨叫到郑府去。更多的时候是祝缨比较自觉地到郑府去。
  近来郑熹下帖召人变得少了一些,有时是派儿子、偶尔是亲自过来。
  弄得祝缨不像是与他更亲近,而是与陈萌交情更深的样子——陈家父子与祝府往来反而更密切。
  祝缨打开帖子一看,就怀疑这帖子与近来朝上的事情有关了。
  她不动声色,对苏喆、林风等人说:“明天府里好好准备,郑相公要过来。”
  苏喆一看赵苏等人都不在跟前,自己责无旁贷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祝缨道:“能有什么事?有得商量就不算大事儿。”
  苏喆还是不放心,她近来很闲,岳桓做了礼部尚书之后对她也如姚臻一样的关照,同样的,也没交给她什么差使。
  岳桓比姚臻不同之处还在于将她看作个学生。苏喆曾被祝缨带到岳府许多次请教,她又在刘松年府里呆过,岳桓与杨静也称得上是“同门”,都是从岳桓祖父那里传下来的学问。苏喆请教杨静的事儿,岳桓也知道了。岳桓看她像看晚辈,又寻了些书籍来给她布置功课。
  学习,苏喆是喜欢的,但是岳桓与杨静一样,教授的东西总是能时不时地让她难受。
  她是比较乐见朝廷有点事,能让她做点事,免得闹心。
  她特意留到了最后,又缠着祝缨询问。
  祝缨道:“应该是朝上的事儿。或许,与陛下这些日子的举动有关。”
  “陛下近来好像是越来越有章法了呢。”
  “对呀。”
  “那是好事呀。”
  祝缨道:“那要看你怎么看了。”
  苏喆疑惑地问:“人主无能,朝令夕改、不能令群臣拜服,朝廷就会混乱,天下就会颓丧。皇帝有章法,怎么会是坏事呢?”
  “嗯,那对天下似乎是有些好处的,可对具体的大臣,就未必了。你这些日子,只管看,看陛下与丞相们之间的相处。”
  “看不到哎……”
  “把邸报仔仔细细地读,读一读官员调动。认真听,听一听京城的变故。再好好想一想。”
  “是。”
  苏喆满腹疑问地走了,她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个有章法的皇帝会有负面的影响。
  而祝缨则亲自理了一遍明天待客的步骤,以免出现什么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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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朝,平安无事。
  祝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上的事务。
  政事堂里却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窦朋看到了一份奏本,唤了郑熹一声:“恭安公主下降令郎的事情,你怎么看?”
  郑熹回过神来,道:“哦,本已议婚,因为先帝驾崩,故而搁置了,如今未到三年之期。”
  窦朋道:“公主下降,又与旁人家不同。”
  郑熹道:“还是再斟酌斟酌吧。”
  陈萌与冼敬也看了过来,郑绅一旦尚主,郑熹就与皇室算亲家了,关系更紧密了,这对冼敬来说可不算是好事。
  冼敬道:“孝期未满。”
  陈萌也犹豫着说:“两可之间。”
  窦朋将奏本给陈萌看了,陈萌又改口说:“确实,多事之秋,又有灾异,停得太久又要多费钱粮,不好。”
  窦朋是这么想的,就算再准备一个公主府,也不至于就让国家精穷了。但是再拖两年,户部尚书未必就还是祝缨,到时候万一再发生点别的事,新尚书还能不能像祝缨这样将各方面都处理好就是两说了。
  两年之后,恭安公主的妹妹也到了差不多的年纪了,皇帝还有两个兄弟似乎也可以开府了。
  能趁祝缨在户部的时候多办一件是一件!他都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几个人全都安顿好!现在不用他发愁,两年后就不一定了。
  “陛下已经出孝了。”陈萌含蓄地说。
  冼敬道:“那是陛下。”
  郑熹道:“与我家有关,我反而不好说话啦,不如请陛下圣裁。对了,户部不至于这么吃紧吧?我再问问子璋去。”
  官司打到了皇帝面前,郑熹自己隐了。冼敬还是觉得公主不宜此时出降,窦朋、陈萌有希望早点办的意思。
  皇帝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恭安公主下嫁郑绅,将加重郑熹一方的力量。平衡一被打破,皇帝觉得有可能掌握不住。
  皇帝道:“我要再想一想。”
  丞相们退去之后,皇帝枯坐,他也不太想现在就给自己的兄弟们开府。但是丞相们提出来的问题也比较现实,能把官司打到他的面前,就代表丞相们对这件事也还算认同。他又不想被人说苛待手足。
  一时左右为难。
  郝大方将他手边凉了的茶换了一盏热的,劝他休息一下,别太费脑子了。
  皇帝道:“你懂什么?”
  “奴婢什么大事都不懂,只知道这是您的家事,您要不好说话,不如请示太后?”
  此时,穆成周正在穆太后面前,他自被免职之后就急得上蹿下跳,他的女儿是已定下的永王妃。永王妃与恭安驸马一样,府有了,婚没结。永王与恭安公主不同的是,公主没结婚,就还住在宫里,永王开府了,庆祝的宴席都吃过了,他已经住在宫外了,逍遥快活。
  穆成周被郑奕一番游说,想借着女儿的婚事,给自己弄个实职。永王结婚了,王妃的父亲不能一直无所事事吧?
  穆太后有些不痛快,道:“先帝尸骨未寒。”
  “陛下都出孝了!永王身边也不能没人看顾起居不是?难道都要托付给宫女?”
  穆太后还犹豫,却没禁住穆成周软磨硬泡,勉强同意了这件事:“只怕不好向陛下提。”
  巧了,皇帝正好要请示她这件事。
  穆太后就坡下驴,道:“既然丞相们说得有道理,那就这样吧。将他们两个的婚事,都先办了。唉,你阿爹要是还活着,他们两个的事早就该办好了。他在天有灵,也会乐见儿女成家的。”
  “阿娘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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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边,祝缨等到落衙,先回家去准备。郑熹先回家换了衣服,到郡主病榻前问安。
  郡主精神恢复了一些,郑熹陪她说了一会儿话:“我已设法请公主早日下降……”
  郡主道:“这怎么使得?”
  郑熹道:“我什么时候不知轻重了?您就放心等孙媳妇过门。”
  郡主苦笑道:“公主下降,是二郎离家。”
  “那也是成家了。”
  陪着说了一会儿话,看郡主撑不住,郑熹嘱咐家里人好生照看,才换了衣服去祝府。
  祝缨这里,府中早就准备好了。
  除了没了舞乐,其余都很郑重周到。
  郑熹踏进祝府,就有一丝舒适感。祝缨的府里称得上是简朴,但又不简陋,该有的都有。
  祝缨请他到堂上坐,郑熹指对面的座位:“你还与我客气什么?”
  祝缨也坐了,问道:“什么事,要您亲自跑这一趟?”
  郑熹轻声道:“阿娘,病了。”
  “老夫人?老人是偶有病痛的。”
  郑熹道:“恭安公主出降,永王纳妃,两件事,还支应得来么?”
  祝缨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马上答道:“当然。”
  “那就好,”郑熹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来,“只怕冼敬又要上火了。”
  “先帝定的,他能如何?”
  郑熹道:“结了婚的还能离呢!他也短视,只知道盯着我们,却不知道陛下也在盯着所有人。”
  “您何出此言呢?”祝缨见他看着自己,不假思索配合地问道。
  郑熹道:“陛下,越来越有乃祖风范了。”
  “谢天谢地,总比先帝朝……”祝缨又住了口。
  郑熹却摇头说:“只是有点模仿的影子,偏又不是!我那位舅舅,总能把握一切。大家听他的就行了,今上毕竟年轻,陛下能够乾纲独断了,要我等老臣何用?”
  祝缨马上就懂了郑熹的意思:他不想皇帝这么快地树立基于皇帝本人能力的权威把权柄收回去。
  名义上,天下都是皇帝的臣子。但是实际上,一旦有“党争”出现,就代表这些“朋党”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再是皇帝的“自己人”。
  名义上都是他的臣子,实际上各行其事,其实想影响皇帝,让皇帝按照他们的想法做事。
  今上的祖父在世的时候,大臣们也各有各的利益,以姻亲、同乡、师生等等有关系各自结成团伙,却都远远达不到“朋党”的地步。这些大臣——以丞相为代表——皇帝说什么,通常都能支使得动。是大权在握。
  先帝的时候党争已现,先帝努力栽培的“自己人”无大能为,他想要干什么,大臣——尤其是丞相——有一个反对的,这个事儿就干不成。是失权。
  如果你是大臣,又觉得自己是对的,是不是反而会觉得有章法主见的皇帝太碍事?
  当一个皇帝从后者变成前者的时候,大臣会不会失落?
  郑熹就是觉得新君还太嫩,该多听“老臣”的建议,但又希望他有一点判断力,通过判断赞同自己、别被其他人左右。
  祝缨也有些惆怅,她也不太期望皇帝很快就养成势力,那样她就危险了。皇帝,还得是一个“弱而好强”的状态对她比较有利。
  她与郑熹的立场竟出奇地一致,因而能很快理解郑熹。
  “世上没有恰到好处的皇帝。”祝缨慢慢地说。
  郑熹道:“是啊!这正是要用到咱们的地方。”
  祝缨问道:“您的意思是?”
  郑熹道:“施相公的遗本透着蹊跷,陈大多半知道些什么,他倒是一片忠心。这些日子,你可察觉出些什么来?”
  祝缨道:“多半还是当年几位老相公的情谊吧。那时候我年纪不大,又早早离京,知道得也不多。他们,恐怕还是怀念当年的盛世的。”
  郑熹敲了敲扶手,低声道:“当年?盛世?祭了一个安王开的头,再祭了一个龚劼又续了二十年。这一次,不要献祭了你我才好。”
  祝缨微微吃惊:“不至于吧?”
  郑熹道:“若是府里有事,我不丁忧也是不行了的。公主下降的事,一定要尽早办妥。”
  “这……好!”
  郑熹道:“我若丁忧,你可不能再纵容冼党了!王叔亮就快到京了,思念故人不如去与他聊聊,何必理会赝品?”
  祝缨道:“我也正有事要拜托鸿胪。”
  “陛下想调郎睿、苏晟等做侍。我说,天子近卫的品级太高,两人出身又不够,还是异族,进京时间又短,心性未定,还需教导。这件事就先搁置了。梧州是你的头生子,看好了,别被人撬了。”
  祝缨不知道皇帝还有过这样的念头,背上也不由寒毛直竖。
  郑熹道:“好自为之。”
  祝缨微微低头。
  正事说完,祝缨在家招待郑熹,郑熹略坐一阵就说要回家侍疾,很快离开。祝缨将他送出门,看他上车,才转回家中。
  郑熹一走,家里重新轻松活泼起来,路丹青与苏喆嘀嘀咕咕:“这位相公架子忒大。”
  苏喆道:“他待阿翁已经是很和气的了,丞相的架子嘛。”
  “上次的陈相公不这样。”
  祝缨道:“嘀咕什么呢?小妹一会儿过来,我有事要你去办。”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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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叔亮回京在恭安公主下嫁之前,王家在京城的府邸已然交回了,祝缨叫来苏喆,让她带了房契去了杨静家。
  她知道王叔亮不会收房契,杨静也不会代收,就让苏喆以自己的名义将这宅子租给王叔亮暂用。
  有杨静转圜,王叔亮便搬进了祝缨给他准备的宅子里,次日就面圣、接掌鸿胪寺去了。
  此后,朝上又泛起一股怪味儿来。
  祝缨却不管这些,她先帮着把公主出降、永王纳妃的事儿给办好。亏得老郡主争气,直到孙子嫁了公主,郡主还是缠绵病榻,居然熬到了秋天还活着,真是万千之幸!
  祝缨也在两处吃了喜酒,又往郑府探望老郡主的病情。郑霖也不时从广宁王府回娘家探望,祝缨在府里遇到过她几次。郑霖与她说起郡主病情总是不好,忍不住问:“三哥家里以前有位娘子,医妇人病极好,不如还在否?”
  即使是花姐在京城,祝缨也不会让花姐沾这样一件事,花姐远在三千里外,她就更不会提这事了。因此将手一摊:“已不在此间了。御医是天下医者中医术最好的了,莫慌,会好的。”
  她只管搜罗些名贵药材,尤其是北地物产,往郑府里一送了事。
  或许孙子的婚礼真的能振奋人心,郡主就这样一直拖到入冬。
  所有人都担心老人到了冬天会熬不过去,她却仍然熬着,到了十一月里,还活得好好的,反而是国子监死了一个正值青春的大好学子,可谓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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