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心太脏,我喜欢和兽玩儿

  柳新的副千户一职没有了,千户……当然也是没有的。
  而是直接成了北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佥事(代)。
  原因就是韦福川又升了一级,成了北镇抚司锦衣卫同知,看上去和代德安同级,但其实还是受代德安辖制。
  而北镇抚司还兼具管理着其余五省之地的许多卫所,因此光凭韦福川一人还远远不够,于是代德安就直接把柳新提拔上去,以他断了王中杰一臂的修为,其余人也无话可说。
  而帝都之中锦衣卫的格局也发生了变化:
  南镇抚司指挥使同知代德安统管南北镇抚司全权事务。
  北镇抚司由韦福川负责管理,职位是指挥使同知,从三品。
  其下便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代),官职从四品。比起以前的副千户,直接跃升一个层级。
  北镇抚司在帝都内的四个千户所人员也有了大变动,从外调回两人。
  因为马军被王中杰一招秒,着实可惜,否则他可能也能升任锦衣卫佥事一职。
  原副千户张敬升任内中城千户所千户,掌望楼,望空台等地,麾下百户五人,书吏及千户所全员三百四十七人,可谓是大权在握。
  内东城千户所千户由原百户班宗接任。
  内西城千户所千户由原百户成守才接任。
  外南城千户所千户由大同府千户所仲谧继任。
  外北城千户所千户由保定府千户覃镇辉继任。
  南镇抚司这边则是暂时由代德安一人掌管,麾下暂时并没有合适的千户人选,但可以想象,空缺的位置一定会很快有人补上。
  就在锦衣卫这边忙着清理锦衣卫内部的纷乱杂绪的时候,朝堂之上也传来了动荡。
  文官集团竟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始了党争。
  以户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窦宗鼎为首的皇帝亲信一脉,直接对着浙江集团的刑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杜惟重一脉开火。
  不断有双方阵营的官员被扯入贪污案,谋逆案中。
  就在满朝文臣不明所以的时候,六阁之首吏部尚书孔孝廉下场,顿时大家就都明白了。
  是皇帝陛下要对杜惟重一脉下手。
  于是乎,无数人出手,痛打落水狗。
  不到七天,浙江集团几乎全军覆没,朝堂之上只剩下了文渊阁大学士杜惟重一人。
  每日上朝,他都是一脸凝重,面沉如水,非必要的时候就闭目养神,不再与人交谈。
  但想要真正将他拿下,满朝文官却没有人愿意干了。
  因为杜惟重,是江南氏族的代表之一,他能够代表整个浙江。
  可以打压,可以让他成为光杆司令,但如果想致他于死地,那就相当于要把整个浙江从正阳版图上分割出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当杜惟重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却见管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给了自家老爷一封拜帖。
  近日来自家老爷心情不好,连带着家里所有的下人丫鬟都不敢大声说话。
  “这是谁送来的?”杜惟重没有打开拜帖,而是先问道。
  “是左都御史储大人府上的管家亲自送来的,非常客气。”
  “知道了,下去吧。”
  储仲辅,左都御史掌都察院,是妥妥的皇帝亲信,还是帝师。
  这一次针对他的打压里,这位老大人并没有出手,因此整个都察院都一直处于观望状态。
  杜惟重倒是没有什么感激的情绪,但是对于这位以前少有交集的老大人也心生好感,于是回到房里,他才不急不缓地打开拜帖。
  上面简简单单的两行字,邀请他去赴宴。
  他换上常服,让人挂好马车,启程前往储仲辅的府邸。
  储仲辅的府邸在文轩坊内,而杜惟重的府邸则是在承平坊。
  马车慢悠悠地花了半个时辰才赶到文轩坊。
  因为自家老爷最近心情不好,加上老爷一直不喜欢快马疾驰,所以马车行走的甚至比步行快补上多少。
  杜惟重闭目养神了许久,马车进入文轩坊后突然缓缓停了下来,杜惟重睁开眼,眼里露出疑惑之色。
  “杜龙,怎么了?”
  马车夫却没有任何反应。
  杜惟重深吸一口气,以他的才智,已经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打开车帘,正襟危坐,他淡淡道:
  “怎么,动了老夫的儿子以后,终于要对老夫下手了么?”
  杜惟重的儿子被发现死于内城某个仓库之中,他的随身家将全部失踪,估计凶多吉少。
  杜惟重当时就认为这是自己的政敌所为,甚至可能是皇帝陛下所为。
  但是他动用了无数手段,在自己的派系还没有完全清空前,找到了一些证据。
  但一个证据都没有指向他的那些政敌们的,而且上朝前他还直接询问过有没有人对他有意见,但是不要伤及家人,无人承认。
  以杜惟重的心性自然晓得自己的那些对手,如果做了这件事情,一定不会不敢承认。
  政治场上比战场还要残酷,但有的时候也会有和武将们一样耿直的时候。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玩阴谋诡计就太低级了。
  杜惟重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在马车内坐下去,于是慢慢起身,掀开车帘,缓缓下车。
  马车夫已经瘫倒在地上,看着就已经没了性命。
  马车前方有一个拎着长剑的男人,男人以黑巾遮面,眼神里满是杀意。
  “对付老夫,还需要搞得这么神秘么。
  老夫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杜惟重看着眼前那个黑巾遮面的男人,语气中带着嘲讽。
  他认为自己的儿子多半也是死在对方的手中。
  但这个杀手冰冷的眸子里却露出了淡淡的疑惑。
  你个老家伙说什么呢,老子只是收钱办事。
  缓缓抬起长刀,这个杀手抬脚朝着杜惟重走去。
  雇主特地嘱咐,让他不要一下就杀了对方,要在对方死前造成一些压迫感,要让对方恐惧。
  杀手认为自己已经满足了雇主的要求,他的每一步都做得很完美。
  但是世间是没有什么完美之物的,于是在他准备正式出手的时候,空中传来一道破空声。
  以他的修为自然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立即抬刀,杜惟重只感觉自己眼前亮起了令人眩目的光芒,下一刻一声金铁交击传来。
  杜惟重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学过武艺,因此他只能看到眼前快到模糊的两人在街道上不断地对撞。
  是谁,救我的?
  杜惟重此刻心中满腹疑惑。
  杀手和刚出现的男人不断地碰撞,这个男人身材魁梧,手里的巨剑像是一块门板,他的出剑速度并不算太快,因为这门板一样的巨剑看着就非常骇人。
  杀手觉得如果自己拿这么重的剑,可能都不一定能够舞动起来。
  对付这样的巨剑,杀手有自己的经验。
  面对拿重型武器的敌人,他要用速度来克制对方。
  但当他全力以赴,轻功身法展现到了极致,但是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对方的重剑变化诡异,且只要护在身体周围,这人总能用不同的方式运转巨剑,杀手的速度虽快,但需要移动的距离比这魁梧男人舞动巨剑的距离要多数倍,因此他速度虽快,在多了数倍的距离影响下,速度差距并不明显。
  而且反而因为魁梧男人巨剑沉重的力量,他们的每一次交手,杀手都会被巨大的力量给震开。
  “你是谁,为何挡我!”
  杀手愤恨问道,他破不开对方的防御,且一直被震退,他也算看出来了,眼前这个魁梧汉子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他已经有了退却之心,虽说那银子怪可惜的,但性命不是更加重要么。
  “滚!”
  魁梧汉子没有多说话,又仿佛是本就不是多话的性子,手里巨剑猛地拍出,杀手只感觉自己的长刀都要断了,自己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飞出去。
  当然落地时一个泄力,杀手重新落到了地上,没有摔倒,可手里的刀却已经弯了。
  暗骂了一声,他没有犹豫,翻身上墙跑了。
  魁梧汉子也没追,也没看身后的杜惟重,扛着门板一样的巨剑就离开了。
  “你...”杜惟重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片刻,只是看着魁梧汉子消失在街道尽头。
  很快就有夜巡的锦衣卫赶来,先是发现了杜府车驾,再仔细一看发现是肖像就挂在值房那个‘惹不起的贵人墙’上的杜惟重,杜尚书。
  于是那总旗官立即上去就想殷勤两句,但却被身后的百户拉住。
  这百户似是知道一些内幕,上前行礼,表情一板一眼地说道:
  “见过杜尚书,卑职锦衣卫百户刘傅,您这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杜惟重转过身看了一眼自己的马夫,又想起之前的事情,神使鬼差的摇了摇头。
  没想到那百户刘傅竟然干脆利落的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卑职等人就继续去巡视了!”
  说罢,刘傅带着人就离开了。
  杜惟重有些诧异的看着这群锦衣卫,什么情况。
  自己摇头那只是...只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一时有些懵而已。
  你怎么就真的当成没事一样走掉了,没见到这里死了个人么?
  好歹我也是尚书啊,内阁六老之一!
  就算不是我家的马夫,就算是阿猫阿狗死在这你也应该过问吧!
  一番心里发泄之后,发现那群锦衣卫走远了,杜惟重只能感叹一声。
  失了势的下场果然凄凉。
  锦衣卫暗查百官,应该也得到一些消息了吧,那百户明显是知道一些什么,见到是自己才会如此冷漠。
  这世道,真是世态炎凉。
  杜惟重虽然是南海士族在帝都的话事人,但骨子里还是一个读书人,他只是被大势裹胁,不得不做这件事情,他的背后不是自己一家人,而是杜这个姓氏,是这个氏族。
  他也想为国为民,但在他的心里,家永远在国之前,而他自己,则在国之后。
  儿子,那更是排到不知哪里去了。
  因此他儿子死了,他心中除了愤怒,竟然没有感伤,这一点竟然令他自己都感觉有些惊讶。
  没了马夫,他也不知道储仲辅的府邸在哪,他一时间竟然茫然站在原地,偶尔有路过的行人看到这里躺着一个人,便一脸惊恐地跑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至少杜惟重感觉自己仿佛在这里站了一个亘古那么久,终于有救星出现了。
  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来到杜惟重身前,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杜惟重。
  “您就是刑部尚书?怎么看着不像!”
  杜惟重皱眉看着这个年轻人,默不作声,他向来都是后发制人,他要看看这个年轻人想干什么,想说什么,在做决定自己该怎么应对。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猴...不,我叫尤行坚。接下来就让我做大人的贴身护卫吧,您也看到了,您现在真是个热门人物呢,江湖追杀榜上有名,一颗人头一千零白银!
  如果身边没有护卫的话,估计您都看不到明日初升的朝阳。
  对了,您家里的家将都已经损失殆尽,该跑的跑,该死的死了吧。
  招募我不会让您吃亏的,我只需要一百两一个月,和您的性命比起来,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你是谁,或者你的背后是谁?”杜惟重终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但尤行坚却避开了这个问题,自顾自地说道:
  “刑部尚书大人您今天拿到的帖子是假的,这个时候,估计整个帝都城内都不会有人邀请大人。
  如果雇佣我,我这就带您回府,否则的话,估计您连找个带您回去的人都没有。
  对了,刚刚您问我,我的背后是谁,先回府上,您就知道了!”
  犹豫片刻,杜惟重点了点头,想要上马车,但等了半天,没人来扶他。
  转过身,发现这个叫尤行坚的年轻人正在奇怪地看着他。
  “大人,您不会是想让我扶您上去吧。我是护卫,不是马车,这不是一个价钱!”
  杜惟重叹了口气,艰难无比的爬上马车,尤行坚轻轻一跳就上了马,他可不会坐在马车边沿驾车,都说了那是马夫,他是护卫。
  “驾!”
  轻喝一声,尤行坚便骑着马缓缓掉头。
  杜惟重坐在马车车厢内,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生死什么的,和此时此刻的尴尬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不想再尝试那种无人问津,站在原地傻站半天的感觉了。
  就在猴送杜惟重回自家府邸的时候。
  槐影亭上。
  令狐玉正把一封来自许州的信焚烧掉,楼下木质的楼梯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他将还剩一个边角的信丢到火炉中,手指在眉心捏了捏,对面前正在看话本的兔抱怨道:
  “牛和猪这两个家伙,体型那么重,就不要上我的槐影亭,你看着楼梯都被踩坏了!”
  身着重甲,左臂葵花满纹的矮胖丑汉在一旁抬起头看了一眼令狐玉,确认了眼神,是打不过的人,于是他又默默低下头,重新拿起砂纸打磨着自己流星锤上的一个个小突起。
  提醒魁梧的牛走上槐影亭顶端,将自己的十字重剑放在一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位置上空空如也的食盘,脸上出现怒色,他看向令狐玉,又看向兔,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猪的身上。
  “你吃了我的?”
  他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自己两盘子点心就被吃完了。
  猪抬起头,视线下意识地想要望向兔,但令狐玉的一声轻咳令他猛地收回目光。
  “果然是你!”
  头脑一根筋的牛根本没有意识到任何的异常,眼中出现杀机。
  “走吧,我们去打一架!”
  面向丑陋的猪站起身,干脆了当地朝着槐影亭下走去。
  牛紧跟上去。
  “哎,这两个憨货!”令狐玉叹息一声,又看向了兔,说道:
  “除了池鱼和鼠,我发现你也挺适合当老大的。”
  兔撒娇似的对着令狐玉抛了个媚眼,声音糯糯地说道:
  “哎呀,令狐前辈可不要嘲笑属下了。”
  令狐玉也受不了这种于是轻咳一声,强行把话题扯开。
  “猴真的能说服对方吗?
  那可不是普通人堂堂内阁六位大佬之一。
  在智谋上,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恐怕只有武猪在智谋上才能和他们一较高下。”
  兔娇笑一声,拿起桌上的一个桃子就开始啃了起来。
  “这桃子还真够水灵的,好吃好吃。
  嗯,我觉得令狐前辈,您不用担心。
  猴他自有他的方法。面对已经产生了心理破绽的人,他可有数不清的方法可以影响对方。”
  令狐玉脸上有着一丝担心,因为楼下已经传来隐隐的肉体碰撞声,再想到猴那个不太靠谱的性格。
  四大花楼都是不做夜间生意的,因此此时楼下没有其他客人。
  否则他今日便可能要赔钱了。
  这屠狗宗的十二生肖杀手,每一个都是极有特色的人物。
  也不知道池鱼她是怎么做到将这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还老老实实听她话的。
  “总之,这是王爷交代下来的大事。
  如果你们办砸了,王爷也不会找我,而是会找你们老大。”
  兔已经吃完了第一个桃子,伸手又拿起第二个桃子。
  腮帮子里塞得鼓鼓当当的,兔甩了甩手,表示让令狐玉放下心。
  “令狐前辈,您放心吧,一定不会有问题,如果有问题的话,那就把猴给宰了。”
  令狐玉皱了皱眉头,目光却看向了内城的万家灯火。
  这看似和平美满的景象之下,到底是隐藏了多少污秽。
  人心真的是太脏了,所以他更喜欢和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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