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都有错

  后来的后来,刘蒺藜与宋意从小定下的娃娃亲自然而然散了。
  刘蒺藜低沉了好久好久,有怨恨有后悔有亏欠,特别是当看到自己原来的未婚夫前来退婚时眼里盛满泪水的可怜样,她心里堵得慌,有瞬间恨不得拿石头砸死自己。
  席以宁有胆子做就有胆子承认,席珏了解一切后恨不得把轻贱自己的宝贝弟弟给狠狠打一顿,下作的用药手段都使出来了,看来真是喜欢刘蒺藜得紧。
  刘母刘父无话可说,事情已然发生,说什么都没有用,至少这件事不是自己女儿的错。
  酒席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办了,妻夫的身份也在册登记了,只不过对外还是隐藏了真实身份,其中的考量当然是安全问题。
  参加完婚礼,基本妥善办完案件,实在不想再看到自己弟弟的席珏带着欣贵君就回宫了,一路上席珏躺在欣贵君怀里总是叹气,善解人意的欣贵君只是一直默默安抚摸她头。
  世间姻缘会际很是奇妙,如果席珏没被气着又忙着回宫处置修理那些作孽的朝廷大臣,她一定可以揪出更多与绑架案牵连的人。
  陈霁月的父亲陈思就是被这货团伙从外城诱骗绑架到榕城的可怜美人,而令他深陷泥淖的倌楼老鸨就是产业链末尾的漏网之鱼。
  有时候,就差一步,陈思就可以得救了,陈霁月也就不会小小年纪失去父亲了。
  怪谁呢,一直苟活怕自杀疼的陈思总是在被客人糟蹋后默默流泪想着消极的念头。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最好的出身就是从未出生吧。”
  至于刘蒺藜和席以宁的关系从那天之后就冷了,从那以后刘蒺藜再也没碰过席以宁,就连洞房花烛也是分床而睡。
  席以宁再难过也没用,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后来某天,他突感身子不适,没想到啊就那么一次他就怀上了身孕。
  虽然刘蒺藜心中有气,但是也不是心硬之人,她还是竭尽全力做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
  孕夫的日子很难过,特别是对于席以宁这种年龄尚小的小孕夫来说。
  他双腿浮肿走不了路,刘蒺藜就抱着他行路;他恶心得吃不下饭,她就学习专门为孕夫服务的相关书籍,学来能吃的菜单亲自做给他吃;他因为身子原因不好给自己洁身,她就帮他洁身……
  怀孕这几个月,遭受过打击的刘蒺藜顿时像变了一个人,她收心了。
  她除了好好照顾席以宁,就是专心研究制衣。
  因祸得福,对于刘母刘父来说,这是好征兆,毕竟他们的店铺需要人继承。
  刘母刘父看得开,席以宁这个贵族女婿也没那么差,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家高攀了。
  不论何时何地,他们都在劝说刘蒺藜好好对待席以宁。
  生活不易,这么总是僵着也不是个事。
  可对于已经有心结的刘蒺藜来说,这可怕的心魔怕是没有那么好解。
  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她度不了心中那关。
  席珏虽然一直生气,但是还是派了个宫中医师一直陪产照料。
  每当有什么情报她都可以获取第一手资料。
  这傻弟弟真是蠢到家了,你碰坏人家姻缘,到如今还不是反噬到自己身上。
  热脸贴冷屁股,看你到底能坚持多久……
  因为生产日子快到,一直不敢要求被自己算计的人陪自己睡的席以宁终于艰难开口。
  “妻主,宁宁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看在我要生产的份上就陪我同床一次吧,我想你好好抱我一次,这几个月来,到了晚上,你总是睡榻,我真的很想你,今日是中秋佳节,你可不可以稍稍放下心中对我的芥蒂,我真的很难过,我、我真的错了……”
  桂花的香气随风萦绕低气压的屋内,香甜的滋味显得与低沉的氛围格格不入。
  席以宁已经忧郁了好几个月,虽然身体被伺候得莹润可爱,但是心中早已千疮百孔。
  刘蒺藜的冷漠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他从不知道,原来一向洒脱的妻主真的生起气来如此倔强难哄,原以为自己撒撒娇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就算是皇姐的漠视和恨铁不成钢,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自己妻主的一个失望眼神就让他万劫不复,如遭凌迟。
  秋叶凋零,秋风瑟瑟,一阵风刮来就让人抖两下。
  刘蒺藜拽开被席以宁紧攥的衣角,她什么话也没说,直步走到没有关紧的窗柩前轻轻放下了,她在关之前还是抬头望了望天上高挂的大大圆月,偏着头,眼里是月又不是月。
  明月浩亮,宇宙无穷。
  自己不过是这尘世间的小小尘埃,七情六欲爱恨嗔痴就已经能拖住自己的肉身了。
  但是好像这样也没什么不对,身为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家人安康,团团圆圆,是每个人心中最大的牵挂和夙愿。
  想到自己即将做母亲,她的心里又是柔软一片。
  她揉了一下已经大了一圈的胸,唉,胸脯又胀痛起来。
  不过自己这点痛算什么,想必为自己孕育孩子的宁宁更痛更难受吧。
  男子身孕,女子哺乳,天道规则,阴阳生息。
  回味着与家人分食月饼时的甜,刘蒺藜好像心胸突然开阔了一点。
  她又想着今夜用饭时,因为反胃,自己的夫君没有吃多少,她便随手端着放着小月饼的盘子和花瓣蜂蜜水走到床前。
  本来,席以宁还在默默淌泪,这样的请求他已经诉诸很多次了,但次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脑子懵懵的,直到已经褪去外衣的刘蒺藜温热身躯挨着他僵直的身。
  刘蒺藜左手穿过还在惊讶人儿的膝窝,右手轻揽他的已经有些圆软的肩头,稍稍一用力就将他挪到更里面去一点,不这样的话,没准她晚上不会迷迷糊糊滚下床。
  刘蒺藜让他维持着背靠墙壁的半坐姿态,还仔仔细细地将厚被子给他盖好。
  因为一系列动作,席以宁沾了泪水的发丝已经有些乱了,刘蒺藜尽量不臭着脸为他一一理好,这么几个月来,她已经习惯拉长脸了。
  “今日孩子有没有捣蛋,肚子还算舒坦吗?”刘蒺藜摸上了他隆起的肚子,语气是这几个月来没有的松弛和柔意,一点都不僵硬。
  席以宁下弯的嘴角哆嗦,眼里积蓄的委屈滚滚而落,一颗接一颗,如断线的珍珠。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自己肚子上轻轻抚慰的第三指,脑袋瓜傻傻摇头。
  “……妻主,我……”
  刘蒺藜没有抽回手,而是反之紧紧覆盖包住了还颤抖着的还有些许浮肿的手。
  她用空着的手轻轻拭去受宠若惊人儿脸上的水,“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说了,我知道,那些道歉的话我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今晚是团圆夜就不说了,以后也不用说。”
  席以宁终于抖动着身子万般情绪外泄大声哭了出来,这些日子以来的折磨和惩罚他已经再也忍受不了了,“妻主——!宁宁、宁宁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原来,抢来的东西咽下了肚也会翻江倒海折磨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宁宁永远不后悔,妻主,为了得到你我愿意承受一切罪业。
  压抑了这么久,刘蒺藜也已经默默落泪,鼻尖红红的,有痛苦也有一起担责的决绝。
  欠阿意的,自己慢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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