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意料之外

  府衙新聘用的资深仵作已经验明死因,的确是令人骨寒的割喉死法。
  伤口处平整顺滑,一刀毙命,刀锋利非常,划破骨肉里埋藏的血管轻而易举。
  原来那些靠关系进来、拿钱不干实事的酒囊饭袋仵作早已经被姜楠力排众议坚决辞退了。
  两具尸体已经被抬至屋内,身上还盖着象征死寂的大片素缟。
  桑十鸢紧紧环抱抖如筛糠的少弃,语气不稳道:“少弃,你可还看见了什么?”
  在灯影模糊处,姜楠如炬的目光一直盯着桑十鸢。
  少弃害怕地窝在桑十鸢的怀里,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只是一味地念叨着有鬼、有鬼。
  屋子里聚集了很多人,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好看。
  谭俞蹲在不染的尸身旁边,通红的眼睛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明明……明明不久之前不染还那么鲜活生动……
  不染原本死不瞑目的双眼已经被仵作阖上,带血的嘴角看起来就不是那么恐怖了。
  这种血腥场面,谭俞还是头一次见,不论是在原世界还是异世界。
  她任凭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捶打木板地,憋不住的生理反应让她陡然呕了起来。
  可惜胃里无物,反胃得翻天覆地也只是酸水上涌,并无实物。
  坐在一旁的卿玉有些不忍,她还是想确定眼前人是不是就是她想的那个人。
  犹豫再三,她还是起身上前向吐得昏天黑地的谭俞递上了手中的绢帕。
  “请问,你是谭俞吗?”
  谭俞悲鸣的呜呜哭泣听得在场所有人都生出了几分怜意和伤心。
  谭俞不在乎形象地大哭特哭,她握紧手中绢帕断断续续哭诉。
  “是,卿玉,我是,还、还请你查清案情,为不染好好讨回一个公道。”
  卿玉屏息郑重点头,一旁的刘丹秋也心疼地看着眼前被自己拉入局的谭俞。
  是自己的错,查案办案向来九死一生,谭俞作为平民百姓害怕是本能。
  “大人,卑职已经检验了不染手中已经紧攥的纸屑,并无异处,应该和案件毫无干系。”
  谭俞这时候才意识到不染手中还死死攥着之前自己亲自为他撰写的聘书。
  她心底更加酸涩,原本蹲着的身子也栽倒在地,涕零如雨。
  她抬手蒙头掩面不忍再看没了生气的尸身。
  生命的脆弱在这一刻展现无遗,利刃无心但伤心人如遭雷劈。
  聘书已经被雨水泡烂糊了,不染的双手最后也没抓住一心想留的温存。
  死去的不染不会告诉谭俞,在她走后,自己存了私心在聘书添上了她的名字。
  这些难以启齿的秘辛注定随土埋葬。
  之前派出去仔细查看楼内情况的士兵回来复命。
  “禀告大人,翠楼各处已经仔细勘察,并未发现可疑人员。”
  另一士兵也上前回禀姜楠之前下达的命令。
  “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恐慌,我们在送客人出去后便安排人一路跟随,目前为止,尚未有人回来通告他们有异。”
  姜楠见新入仕的卿玉有些心不在焉,便先开了口。
  “真的没有任何异处?”
  刘丹秋踏出行列,“大人,我后来仔细勘察了尸体第一现场,我发现了院外的异常。”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刘丹秋,卿玉心系道:“说清楚一点。”
  “请大人们移步院外。”
  顾不得哭泣,谭俞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跟随着他们踉踉跄跄地走到屋外。
  一时间屋内只有桑十鸢和精神尚且不稳定的少弃。
  这个时候,雨已经停了,但天幕依旧暗沉,小倌们都在前院惴惴不安地等待消息。
  前院有士兵,后院有士兵,还有赶来的府衙捕快,整个翠楼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大人请看,这院落流水青竹,本不应该铺洒这些小石头,谁会放些硌脚的物件在地上呢?”
  “……而且,属下发现这院落的竹林后面别有洞天,土质格外松软,也许下面另有密室也不一定。”
  蹲在地上的姜楠手捻湿土放在鼻间闻了闻,一股若有若无的刺激味充盈鼻尖。
  “去前院唤几个小倌来。”
  卿玉见桑十鸢在屋内照顾少弃,她便另吩咐下属找人来说道。
  人很快被带到他们跟前。
  “你可知为何这般布景?为何地上这么多小石头?这样一来,你们就算想在这院外散散步也不方便啊?”
  被问的小倌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这些小石头是月前才有的,桑爹爹说这样好看,还有利于风水构造。”
  众人因为小倌的话不自觉环视了四周,这么诡谲一说,整个后院立马变得诡异阴气起来。
  “自从有了这些铺起来好看但硌脚的石头,我们就很少在院子里走脚了。”
  竹影婆娑,风也招摇,士兵手中的火把和烛火也一摇一摆,一会青一会红。
  得亏在场的人训练有数,也见过很多血腥场面,脊背发凉是有的,但还算镇定。
  谭俞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她自己身上都发生了系统这事,登时也有点发怵。
  也许世间什么都有可能,但不染惨死,她还是坚定是人为。
  “谭俞,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刘丹秋一直站在谭俞身旁,几乎寸步不离。
  谭俞哭丧着脸强撑道:“……嗯,多谢你,丹秋。”
  姜楠慢悠悠站起身,手中的泥土还是润而黏手的。
  “风水?屋内的少弃也一直在念叨鬼,鬼杀人什么的,所以你们可遇见过什么奇异的怪事,或者在夜间听见什么声响?”
  站成一排的小倌面面相觑,“你有听见过什么吗?”
  “好像有吧,又好像没有。”
  “没有吧,白天,特别是上午,我们大多都睡得死。”
  “有!特别是天要亮不亮的时候,我那会客人已经回去了,我起夜听见过叮叮咚咚的敲击声,但太累了,我也就没怎么管,反正声音小不影响我歇息。”
  “诶,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听过隐隐约约的杂音,但我没怎么放在心上。”
  “……”
  “……”
  小倌们你一嘴我一嘴,就是没个统一意见。
  姜楠用帕子将手上的泥土擦干,语气莫名听得人畏惧,“到底有没有!?”
  在场的众人不由得支棱起来,神情也跟着正色了几分。
  见一向扮猪吃老虎的姜楠如此凶状,一个能担事的小倌沉声开口。
  “回禀大人,有,根据大家的说法,从夜间子时到清晨正卯这段时间回后院歇息的哥儿们确实时不时听到竹林后面有异响,但这段时间大多数哥儿还是在前院伺候客人,所以口径不一。”
  “那司马大人,我们现在要仔细勘察竹林后面吗?”卿玉开口。
  “要,但必须小心!”
  姜楠沉声下达搜查命令。
  姜楠这次用帕子裹起一柸土递给卿玉和刘丹秋近看和细闻。
  “你们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卿玉和刘丹秋都在军营滚爬摸打,这由硝石和燧石、硫磺等物质交杂在一起才有的火药味瞬间点醒了她们。
  刘丹秋和卿玉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经有数。
  是有人在暗暗制造杀伤力极大的火药热武器——!!!
  “大人,竹林后面有个密道!”士兵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团团围住方正铁片盖。
  “所有人都散开!”姜楠大声驱散人群,然后对着前方的士兵道:“你们务必小心打开。”
  密道口暂时没机会被打开,因为……
  “都给我住手!”正当前方士兵要行动的时候,桑十鸢用匕首挟持少弃从屋里出来了。
  “桑爹爹!”
  “桑爹爹!”
  “……”小倌们惊呼出声,事情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桑老板!?”谭俞回头一望惊呆了。
  “阿鸢……你还要包庇他吗!?”这声缱绻的‘阿鸢’是姜楠说的。
  卿玉、刘丹秋、包括谭俞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呆了。
  大人什么意思!?
  包庇什么!?
  还有,司马大人居然亲昵地唤桑十鸢为阿鸢!???
  这里面有天大的隐情是吗???
  被钳制住喉咙的少弃一个劲地落泪,双手死死攀住和拍打身后人的手臂。
  “呜呜呜……救、救我……”他快呼吸不过来了,他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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