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何苦，请上路
两天后，我醒了过来，浑身上下不用多说，那叫一个酸爽，就好像被大卡车碾压了一遍似的。
对于我这种情况，李癞子也是见怪不怪了，想都不用想，我这副德行肯定又是和鬼怪打交道去了。
但不得不说，不管是什么时候，哪怕李癞子再怎么被自己的情绪所影响，一旦我遇到危险之类的，他都会义无反顾的留在我的身边。
当我醒来看到他那张苍老面容的时候，一股难言的踏实感便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内心深处。
即便我知道他做不了什么，即便我清楚他只是担忧的陪在我的身旁，但这些，也就足够了。
“癞子，我睡了多久？”
我浑浑噩噩的爬了起来，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饥肠辘辘的感觉更是让我无比疲惫。
“不到三天，这次的情况看起来并不严重。”
我苦笑一声，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
相比于之前遇到的问题，我这次昏睡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但老朱家阴宅的麻烦，着实是个棘手的烂摊子。
“吃点东西吧。”
李癞子将煮好的饺子端到了我的身前。
只见他伸了个懒腰，大大咧咧道：“在你这耽搁了两天时间，我也得走了，再见不到我，我那春妹子可要发脾气喽。”
“去吧，去吧。”
我会心一笑的挥了挥手，不忘提醒道：“少喝点酒，少抽点烟，早点休息，别整宿整宿的折腾。”
“臭小子，挖苦我是吧！”
李癞子敲打了一下我的额头，随之拍着胸脯炫耀道：“你老爹这身子骨厉害着呢，要不然我那春妹子怎会对我日思夜想呢？”
说完，李癞子便哼着小曲离开了家中。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中划过一阵酸楚。
若是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可惜的是，时间不会停止，它依旧是那条翻滚的长河。
吃过饭后，我叫来了柳大壮，忧心忡忡的问道：“大壮姐，老朱家暂时安稳了吧。”
“放心吧，我去看过了。”
柳大壮说道：“老朱的媳妇和二儿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如今的阴宅有朱有文把控，他的生魂已经恢复，短时间内完全压制恶鬼韩帆不成问题。”
“隔三差五的时候我们给阴宅提供一些阴德，应该出不了大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哪天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这种事情虽然急迫，但也不是急于求成的事儿。”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要告诉你。”
柳大壮看着漆黑的天色，说道：“孙有财老两口过世了，昨天早上的事儿。”
“是吗？”
这一次，我没有仇人死亡的那种开心，表现出的态度很是平淡，有点事不关己的意味，也有一些意料之中的坦然。
“孙有财老两口的死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被邪神利用的他们突然死亡，无疑证明着邪神已经保全不住老孙家了。”
“看样子，黄皮子对邪神的压力已经达到了极致，那老家伙，也要撑不住了吗？”
柳大壮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那邪神让黄家损失惨重，他所付出的代价，也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我去了一趟鬼宅，那里依旧在残害黄皮子的性命，孙正兴还活着，但作为不至死的他也只是苦苦支撑而已，邪神的邪气儿锐减了不少，那没有四肢的老怪物也是油尽灯枯，恐怕也要时日无多了。”
停顿片刻，柳大壮惆怅的苦笑一声：“邪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灭亡了，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老孙家的变故和他的奄奄一息，却让我高兴不起来，看样子，黄家给我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我无奈摇头：“没办法，能借助的外力我已经用到了极限，不管怎么说，邪神和老孙家替我们吸引了不少黄家的仇恨。”
“大壮姐，你说那老怪物知不知道我们在利用他？”
柳大壮思绪片刻后认真的回答道：“起初的时候不知道，但现在一定知道。”
“依我看，老怪物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他可能怨恨你，但他更想要弄死黄家。”
“也许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有放弃和黄皮子以命相搏，原本唯唯诺诺的他，看样子也被黄家逼迫出了不小的骨气，总而言之，黄家的不好过，是他用命换来的。”
心烦意乱的我晃了晃脑袋，嘟囔道：“不管了，做都做了，就没什么值得考虑的了，就这样吧，谁也预料不了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时间流逝，转眼间便来到了一月中旬，在经历了老朱家阴宅的事件过后，我又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安生日子。
直至这天夜里，一股冷意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敲锣打鼓声不绝于耳，唢呐二胡奏着悲乐，漫天纸钱落于家宅，悲戚的哭喊声震慑着我的心神。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死气在我身上急剧蔓延。
似乎，我本就该死，似乎，就应该这样结束。
双目无神的我呆愣的看向外界，耐心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时，柳大壮附在了我的身上，极其严肃的提醒道：“何苦，清醒点，黄家有动作了！”
随着仙家气息的注入，我的思绪也恢复了正常。
我紧皱眉头，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眼下的状况，阴桀的声音便出现在了我的耳旁。
“何苦，你阳寿已尽，跟我们走吧！”
铁链哗啦啦作响，抬头一看，只见一头戴白色高帽，身着一身白衣的消瘦男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而那顶高帽上还写着四个大字，一见生财！
这他妈的不是白无常吗？
吃阴间饭的我怎可能不知道白无常的形象，好家伙，我是睡觉睡蒙了还是真的阳寿已尽，白无常亲自来索我性命了？
“白无常？”
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我这是挂了？”
“何苦，你阳寿已尽，不可在人间逗留，随我去吧！”
“你在阳间胡作非为，阴曹自有关于你的定夺，跟我离开，勿要逗留！”
我皱着眉头看着所谓的白无常，冷笑着问道：“你是程然吧，来就来，又不是不欢迎你，弄这么一出干啥，像是个唱大戏的。”
“有话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咱俩都这么熟悉了，少来没必要的装神弄鬼。”
白无常一愣，随之也笑了起来：“我伪装的这么不靠谱吗？这么轻易就被你给发现了？”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身份的？”
“味道。”
我冷言嘲讽道：“你身上那股黄皮子的骚味儿越来越重，想辨识不出来都难，而且你化身百目鬼，身上的阴气颇为复杂。”
“没猜错的话你动用的是遮目鬼的鬼目吧，这股阴气我还是能区分开来的！”
程然有些恼怒，倒不是因为我认出了他的身份，而是我说黄皮子的骚味很重这句话。
作为黄家的忠诚狗腿子，程然很难接受我的贬低。
而且我和他长时间的接触中也说明了这一点，那日丹青画卷中出现的胡大仙都是黄皮子伪装的，再算上程然对黄家的畏首畏尾，更是我识破他身份的最大破绽。
“死到临头之人我不和你多计较，相信我，你的嘴不会一直这么硬。”
“时候一到，也该轮到你发挥出剩余的价值了，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强行带你走？”
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拿起背包，便走下了炕，很是乖巧的将鞋穿好。
“我这么明事理的人，还用得着你用强了？”
看我如此听话，程然很是意外的问道：“你就不害怕吗？”
“怕有个屁用。”
我吊儿郎当的说道：“我能活这么久，全凭你们黄家不愿意弄死我，如今找上门来，我肯定发挥着不小的作用。”
“当然，我何苦可不是省油的灯，想要我命，你们也得被剥一层皮下来。”
“说白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回来，既然来了，也就没什么好过多考虑的。”
程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试探性的问道：“看样子，你做了不少准备。”
“那可不好说。”
我回以微笑道：“要你命，足够了。”
程然这个人胆子很小，即便他化身百目鬼，也改变不了他这个弱点。
在丹青恶鬼画卷的时候我们面临的都是未知的虚无，他软弱的一面表现的淋漓尽致，如今，我越是让他看不透，他就会越发的畏首畏尾。
同时我也明白，程然只是黄家的代言人，此刻的黄皮子，也肯定在外面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而我不知晓的是，黄家除了在盯着我之外，他们也同样对我心生忌惮。
那日在老朱家阴宅的时候，恶鬼许六斤将我百家阴德中的禁忌逼迫出了一道，而这些禁忌，便是黄家的顾虑，他们根本不清楚，我那过世的爷爷，究竟在我身上留有多么可怕的东西。
就这样，我跟着程然离开了家门。
庭院中，上百只黄皮子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那些黄皮子有敲锣打鼓的，有摆弄二胡唢呐的，漫天的冥币被他们抛洒在空中，压抑的哭声如同为我送葬一样。
“你们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看到这一幕，我笑着说道：“黄家倒是孝顺，即便想要弄死我，也没忘了尽孝。”
“你何老爹记住你们的情分了，这些个狗儿子，真是令我感动万分！”
“你！”
程然咬牙切齿道：“何苦，你就嘴硬，我倒是看看，你临死前的那一刻，会不会如此的嚣张跋扈！”
“当然，我们并不会让你真正的死去，但相信我，黄家带给你的痛苦，比死亡更可怕！”
“拭目以待！”
我纵身一跃，坐在了上好的棺材上。
紧接着，若干换皮子抬棺，送葬的队伍朝着山中前行。
一路上，我都沉默不语，我身上的柳大壮也颇为淡定。
“臭小子，检验你本领的时候到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你准备了不少，有我知道的，有我不知道的，是骡子是马，今天终究会有答案。”
我轻松的打趣道：“大壮姐，你不害怕吗？”
“我？”
柳大壮摇了摇头：“你大姐我是见过大场面的仙儿，黄皮子的这种小把戏，还没被我放在眼里。”
“看样子，还有一段路，我们说说话吧。”
柳大壮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常家看不起柳家，虽是同门同族，但其中的矛盾已经无法化解。”
“我很喜欢你的性子，或者说，我们有着大致相同的性格。”
“那年，我想改变家里的矛盾，我所做的，更像是挑衅常姓的地位。”
“作为文仙儿的我，害死了几十个姓常的大仙儿，我以为我所做的一切可以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常大仙儿刮目相看，可实际上，我得到的确是无休无止的报复。”
深深的叹了口气之后，柳大壮继续说道：“闯下大祸的我被家里的长辈送了出去，将我隐藏了起来。”
“直至那几位关照我的长辈先后离世，我也没办法像是以前那么逍遥自在。”
“在姓常的眼里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忤逆的行为，为了和常姓保持友好的关系，柳家也将我视为叛徒。”
“那年，我得知了你何苦的名字，听闻千鬼拜山的奇事，我暗中观察了你许久，那一刻我清楚，你就是我要找的出马弟子。”
“作为你堂口的马家仙儿，我能力有限，更没办法请来厉害的帮兵，我尽可能的去陪着你成长，而你也从未让我失望过。”
柳大壮摸了摸我的脑袋，柔声道：“何苦，你很不错，你真的很优秀。”
“你的成长，你的未来，已经被几家极力关注，甚至柳家为了能得到你，都愿意放弃我曾经的过错。”
“黄家很难对付，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这一次你要是没能撑过去，我同样会陪在你身边，倘若你小子再来一次惊世骇俗的行为，那么以后，我同样不会把你当做交易的牺牲品。”
“臭小子……”
柳大壮骂骂咧咧道：“老娘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回句话啊！”
“啊？”
我嘿嘿傻笑起来：“大壮姐，你的心意我明白的，我何苦不会说话，很多时候也傻里傻气的，但我想告诉你，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实实在在的家人。”
“既然是自家人，哪用得着说那么多，未来的某一天，柳家也好，常家也好，想要对付你，也得问问我何苦同意不同意才行！”
“这就是我对你的态度！”
柳大壮似乎很是满意我的回答，她看向漆黑的山路，喃喃自语道：“黄家，你的贪婪，怎敢放在何苦身上……”